士兵之中,一名礼官艰难挤出,行礼道:“属下奉御剑将军之命,给屈队长送礼物。”
鬼语者也已出帐肃立,闻言抬眼一望,只见那礼官手中托着一个红木漆盘,其上摆置着一色番邦果实,红艳艳堆作一盘,好似一串串火红玛瑙,玲珑剔透,碎玉斑斓。
屈方宁一见此物,浑身的骄气立刻又平添了三分,装模作样地拈了一颗入口:“将军几时回来?”
礼官道:“属下不过先行一步。将军行军神速,想来已在城外十里了。”
屈方宁扑的吐掉一粒籽,外衣也不穿了,往白马红鞍上一跨,便往营地外驰去。
乌熊吸着口水叫道:“老大,这稀罕玩意呢?”
屈方宁挥鞭道:“赏你们啦!”
他这一去也去得长,眼见卯时将至,一人一马才缓缓归来。
鬼语者远远就知道不对:他的呼吸极不平稳,喉间带着颤音,像是在死死地压抑着什么。到了近前,鬼语者看得分明,他的手在军服箭袖下攥成两个铁拳,手背上青筋爆出,四指关节均已泛白。怒火之盛,攒到下马的一刻,简直已经变成了杀意。
偏偏还有个没眼色的,捧着那托盘献殷勤上前:“老大,兄弟们给您留的。”
屈方宁寒冷彻骨地盯了一眼,猛地一挥手,把那托盘打得四分五裂,玛瑙色的果实滚了一地。
一瞬间,营里一片沉寂。众人无声地对视一番,均以责怪的目光看着那个递托盘的人。那人张大了嘴指向自己,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鬼语者沉默地想:这个人确是冤枉得很。
他在规尺般的队列中抬起头。印着蒲青色女葵的旗帜下,刚刚归来的草原战神手执长枪流火,正向他这个方向投以目光。
在他的肩上猎猎飞舞的是一幅雪白的披风,像一朵轻盈的云落在黑色的湖泊上。
第25章 红玉
晨练中途,屈方宁被叫了上去。巴纳参军在台上挥舞着双手,指着他激动地说着甚么。御剑将军听罢,挥挥手打发他下去,叫屈方宁站到他身前。屈方宁生硬地上前一步,眼睛看向一边,完全不是个老实认错的模样。
额尔古忧心忡忡,频频伸了脖子去看:“完了完了,方宁弟弟要挨骂了。”
鬼语者沉默地立在队中,听着主座上那个令人闻之丧胆的低沉声音响起:“小猴子,想我没有?”
这声音带着点笑,语气亲昵到了十分,一点要骂人的意思也没有。屈方宁闭唇不语,肩头一上一下起伏。
御剑倒似意料之中地笑了一声:“好了,又生气了。就耽搁这几天也不行了?误了你的期了?”将他往自己膝盖间揽了揽,声音温柔得都哑了:“我可是马不停蹄,为了早点赶回来见你。中午上来,让我好好疼你,嗯?”
屈方宁面具一动,从他腿间退开一步,一语不发地下去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连队列都没回,直接从场边上了马,在一片哗然中扬长而去。
巴纳两条眉毛都气得竖了起来:“将军,您看看他,嚣张成什么样子了!您可不能再这么惯着他了!”
御剑也仿佛叹了口气:“是该治治了。”
午训前,一名小侍卫过来请屈队长。屈方宁一个人在营地前练拳,雪白的中衣汗得透湿,一拳拳下去凶狠异常,闻言头也不回,冷冷道:“不去!”
小侍卫早有准备,一勾手掏出一卷账本:“将军说,屈队长不去的话,这账就要交给司务处审查了。”
屈方宁拳头凝在半空,咬牙切齿地夺过账本,拖了鬼语者上山去了。
鬼城后山帐幕重叠,鬼语者并无进主帐的资格,只能在山道尽头候命。
主帐帐幕半开,隐隐可见毡毯一角。屈方宁的脚步不情不愿地踏了进去,片刻语声传出,却似在一个更遥远之所。
“我们宁宁最近脾气大了啊,金鼓还没落点,说走就走了。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还有巴纳说的那几个事,目无军纪,三鼓不应,没冤枉你吧?你这鬼涂鬼画的帐,拿来哄谁哪?我快马加鞭地赶回来,这赶上的都是你犯的好事啊。”
屈方宁阴沉沉地回道:“那还真是抱歉了。我这人天生性子野,守不了您那么多规矩。”
御剑的声音顿了顿,似乎皱了皱眉:“宁宁,我好好跟你说话。你怪腔怪调的给谁看?”
屈方宁喉音深处颤动着,似在强抑愤怒:“我怪腔怪调了?我不是在谢谢你吗?”
御剑隔了一会儿才开口,却是笑了一声:“宁宁,你这个样子,分明是要咬死我。”声音笑意更浓,道:“来,我让你咬。”一阵挣扎乱响,只听他呼吸重了起来,吐息般低声道:“别闹了。一个多月没碰你了,真想你。来……”
一语未毕,一阵更剧烈的声响传来,接着是一声钝重的“啪”。屈方宁怒意十足的声音也随之吼出:“别碰我!”
床板一动,似是御剑坐了起来,声音也多了几分森冷:“你差不多也够了。一点小事,闹得鸡犬不宁的,脾气越来越差,得寸进尺!我看是惯娇了!”
屈方宁背心使劲抖了两下,跟个斗鸡要下场似的,把甚么东西砰地往地下一掼,直接叫了起来:“我脾气本来就差!你不喜欢我给你闹,那一开始就别惯啊!又没人哭着求你!你高兴了什么也不管,一发火就嫌我娇了!反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是给你捏着玩的!”
御剑催促道:“闹,使劲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