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栎自然也看出了这点,并不理会王得兴挑衅,微笑着以眼神示意:请继续。
王得兴走到罗汉榻上尸体旁边,“观此人饰品,气质,神情,他极有可能是这个小团体的头儿。”王得兴摸着颌下胡须,避开血迹在房间里小范围转,“再观地上几人姿势,他们大约都是被同一人杀害,门口尸体后心插着的匕首,可能就是割破窗边尸体喉咙的凶器。之后凶手又杀了此人,”他指着房间中央的仰躺尸体,“然后自杀。”
“这大约是一起自己人因某种原因发生内讧,首领一气之下杀了手下,理智恢复后又后悔自杀的案件。”
王得兴说完,朝黄县令拱手行礼,“属下的猜测就是如此了,大人。”
黄县令点头,看了看卢栎,“卢公子有何见解?”
“我从不在证据不齐时胡乱猜测,事实如何,验尸以后便知,尸体会告诉我们一切。”卢栎眼眸微阖,面色凝肃。
王得兴背着手,“甚少见过凶案,经验不足的人的确无法推测事实,大人还是不要为难小孩子了……”
沈万沙瞧不上王得兴这副以老卖老,抬高自己贬低别人的作派,悄悄扯了扯卢栎袖子。
卢栎本来没心思与人争论这些,因为所有不基于证据的猜测都没用,可沈万沙一下下拽他,见他不理还猛戳他的背……
他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沈万沙:怎么,不怕了?
沈万沙冲王得兴的方向呲了呲牙,少爷现在不爽这个人,已经没时间害怕了!
再看赵杼,赵杼眉头也皱的能夹死苍蝇,明显也不怎么高兴。
卢栎心内叹气,往前一步,板着脸道,“王大爷此言差矣。”他其实心情也不怎么美丽,没谁喜欢被人踩嘛,而且再想验尸,也得等捕快们忙完了以后。
他一张嘴说了这话,沈万沙就“噗”的一声,捂着嘴捧着肚子笑。
赵杼也别开了头。
王得兴差点跳起来,胡子都翘了起来,“你叫老夫什么!”
“你年纪已长,叫大爷亲切啊,我家村头一堆大爷,人家听到了都笑眯眯很高兴,怎么你……不叫大爷,莫非叫大哥?”卢栎略皱了眉,颇有些为难,“不服老也不是错,你不嫌弃与我们一辈,我也可随你的愿……王大哥,我说你大概猜错了。”
“你——”王得兴气的老脸胀红,咬着牙吼,“你唤我名字即可!”
“小辈哪敢无礼?”卢栎正色道,“既然你不愿意小辈亲近,那我便唤你一声先生好了。王先生,你刚刚的猜测,我并不赞同。”
王得兴被他一起一落的折腾,脸拉的老长,你早这么叫不就得了!又不是不会!他脸色铁青,声音里像夹了冰,“你有何高见?老夫愿闻其详。”
“王先生说这是内讧,黑吃黑,杀了人之后后悔自杀,看起来非常圆满合理,只是先生是否忘记了什么?”卢栎唇角微勾,眸底笑意似带了些狡黠,整个人气质极为灵动,配着他这少年年纪,很有几分纯真可爱。
“哼,还有什么是老夫值得记的么?”
“自然,”卢栎指向窗外西南方向,“荒野之外的死者,先生忘了么?先生即能看得出来这几人是一个团体,难道看不出,荒野尸体与这几位有相似的体态特征,可能也是熟人么!”
王得兴身子一僵,他的确……一时没想起来,正捻着手指找理由,卢栎又说话了。
“大人请看,”他唤了黄县令,走到房间正中仰躺,胸口破洞的死者身边,指着地上血滴,“如果事实如王先生所言,榻上死者用短剑将此人刺死,再坐到榻上自杀的话,这血滴方向不对!”
黄县令靠近几步,认真看血滴。
“血滴形状扁圆,一头圆滑一头有锯齿形状,这是凶手指着伤人之后凶器走动时留下的痕迹,而血滴有锯齿的方向,必是凶手行动方向!”
黄县令面露惊讶,因为那锯齿方向,是冲着这个死者,没有一滴冲着床榻!
“所以,不管事实为何,这二人的死亡顺序,必不是王先生猜测的那般。”卢栎分别指了指两具尸体,“一定是凶手故意将现场布成这般模样,试图栽赃嫁祸。”
王得兴适时冷哼,“你还不是只凭一点猜测就断言!”
“我之根据自是与先生不同,”卢栎不着痕迹看了眼赵杼,赵杼站在门口对他点了点头,他目光微移表示知道,“你看这屋里凌乱,血迹处处,可仔细看,却能发现一二规律,真正打斗时会毁东西,却不会所有东西都碎的这么彻底,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你说那榻上之人周正,气质沉稳,是这群人的头,但事实可能不是如此,这四人里,武功最高的,是门边死者。而且这几人都有中毒迹象,深浅不一,身体上也隐有淤痕……说明有人制服了他们,将他们一个个杀死,在此期间,荒野尸体可能得到机会逃了出去……”
卢栎深深叹了一声,朝黄县令行礼,“未验尸,查探,未得到具体证据前,任何猜测都没有用,请大人速速安排,让我与王先生验尸吧。”
“此话在理,”黄县令站直,“捕快记录还需要一些时间,不如大家先散开,稍后尸房准备好了,我再派人去请卢公子。”
“正好,我也需要准备一些东西。”卢栎点点头,带着赵杼沈万沙离开。
他随身带着的那套工具是解剖用具,古代验尸条件不足,还得用这个时候的技术才好。他特别后悔没有带自己的仵作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