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这便过去。”
已然知道圣旨的内容,这一次,慕子凌不再感到愤怒,他的心里非常平静,丝毫没有起半点波澜。
经历过一次死亡,他还有何惧?
走过长廊,穿过花园,越过重重拱门,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是到了正厅。
走进正厅,慕子凌走到慕纪彦面前,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爹,而后,他又看向一旁的徐梓棋,淡淡地喊了一声母亲。
“好孩子。”徐梓棋此时正想不通为何会有圣旨颁于慕子凌呢,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慕子凌对她敷衍的态度,听他喊自己,就随口应了一声。
慕纪彦听着奇怪,就偏头看了一眼徐梓棋,见其心不在焉的模样,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片刻,他将头转回来,看向慕子凌,眼底有关切,“身子可好了?”
“已经好了,让您担心了。”慕子凌心中一暖,脸上不禁露出笑容来。
“好了便好,”慕纪彦点点头,眉宇间含着一丝担忧,他道:“陛下传旨于你,且先接旨吧,莫让公公久等了。”
这时,本坐在下座饮茶的公公将茶放下,站了起来,尖细的声音响起:“既然如此,就接旨吧,老奴等个一时半会倒是不要紧,但这圣旨是等不得的。”
闻言,正厅之内,慕纪彦带头,所有人都齐齐跪下。
见状,公公点点头,而后便将圣旨打开,尖细的声音开始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念完,慕纪彦已经眉头紧锁,而徐梓棋则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手帕已经被她撰得变形。
在场所有人,唯有慕子凌最是冷静和淡然。
只见他神情淡漠的接下圣旨,之后叩谢皇恩,仿若这道让他嫁于二皇子的圣旨只是变化的天气一般,并不特别,也不会令人惊讶。
送走传旨太监后,慕纪彦便挥退众人,看着慕子凌不言不语,皱着眉,眼神里是满满的担忧。
徐梓棋本来还想跟慕子凌说几句,但她刚刚张口,就看到慕纪彦的神色,于是只能将要说的话重新吞回肚里,领着丫鬟和下人先回了房。
沉默许久,慕纪彦才先开了口:“你放心……待会我便入宫,请求陛下收回这道旨意。”
慕子凌心下感动,又后悔上一世自己还曾经埋怨过父亲,只觉得羞愧。
好半晌,他收回思绪,缓声道:“爹,您不能去,二皇子病重,药石无用,若是有其他方法,想来陛下也不会同意这本是荒唐至极的事,让二皇子娶一名男子为妃,让天家沦为笑柄……但这是国师的话,是最后的希望,所以这道圣旨,陛下是万万不会收回的。”
“我知,但你是我的孩子,我又怎么忍心,让你……”慕纪彦心中既是愤怒又是悲伤,他自然知道个中缘由,也知道圣旨既下就不会收回,但是他的孩子,惊采绝艳,翩翩公子,又怎么能够以男子之身出嫁,还是嫁于另一名男子?
“爹,圣旨既然已下,就成定局,何不坦然接受?何况我听闻,这位二皇子虽然长久卧病在床,却是难得性格温和的有才之人,能与他谈论学识,从他身上学习一二,也并非是不能接受的。”
上一世,接旨之后他虽然心中愤恨难平,非常抗拒,但代嫁之事是需保密的,故而他只能按照圣旨所提,每日进宫跟二皇子相处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其实就是陛下想让他跟二皇子培养感情的,毕竟他们都是男子,这场婚事又并非二人你情我愿之举,所以,就唯有希望多多相处能够积累一些情谊。
慕子凌记得自己第一次入宫之时,看到二皇子的惊艳。
他还记得这位二皇子的风华,即便抱病在床,惨白无力,气质依旧清冷如玉,让人移不开目光。
不但如此,那二皇子在待人接物方面也极有礼貌,纵然自己因那莫名其妙的圣旨而记恨迁怒于他,从来冷言冷语,言语之中时不时夹枪带棒,他依旧待他极为温和,总不忘在每日他去之时,让下人备好他喜好的书籍和茶品……
现在回想起来,慕子凌倒是觉得,这位二皇子,人确实不差,死了当真可惜,若是真如国师所言,自己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所生,嫁与他之后真能救他一命,也是一件善事。
当时他得天怜悯,获得重生,如今他救人一命,也是积德。
说完话,慕子凌觉得喉咙难受,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心中也不免苦笑,没想到,最后反倒是他来安慰起父亲来了。
见慕子凌咳得厉害,后面又怔怔出神,慕纪彦关心道:“可是又难受了?”
“我无碍的。”慕子凌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
知道自己的孩子大病初愈,应该继续卧床休息,于是慕纪彦也不再多留慕子凌,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罢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我会再想想办法的。”他怎么也要尝试一番。
慕子凌还想再说什么,但是他还未张口,就被慕纪彦抬手阻止了:“别说了,爹是知道该如何做,回去歇着吧。”
又看了慕纪彦一会,慕子凌才微微颔首,招来阿临,步伐缓慢地离开正厅。
回去的路上,阿临时不时就偷偷看一眼自家公子,一张圆乎乎的脸都快皱成了包子。
刚才的圣旨他也听了,只觉实在气人,他家公子惊采绝艳,棋棋书画样样精通,本应该是要站在朝堂之上一展风华的,怎能披上红妆嫁于他人为妻?
纵然是天子,也不该这么糊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