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中灯前焰焰,炉香氛氲袅袅升烟, 雪梅正偎在账下酣睡,她手上绾着几张诗文,似有侵夜握牍之意,而那玉一样的滑腻肤容上,清泪班班依稀可见。
皇帝从她手上执起一张诗文来瞧,见上面簪花小楷清秀且灵动:‘彤云久绝飞琼字,人在谁边,人在谁边,今夜玉清眠不眠。香销被冷残灯灭,静数秋天,静数秋天,又误心期到下弦。’
接看下面一张,“拨灯书尽红笺也,依旧无聊。玉漏迢迢,梦里寒花隔玉箫。几竿修竹三更雨,叶叶萧萧。分付秋潮,莫误双鱼到谢桥。”这几页纸足有十数余张,这张张诗词都是纳兰性德所作,他寥寥翻看下去,恼得早已深恶痛绝。
“皇上?”雪梅睡眼惺忪地醒来,突见皇帝站在自己面前,青脸交加鼓着太阳穴,目光鹰凖般地盯着她。
她骇然地起身请安,却被皇帝一把按在床上,“懿妃身子不适,就躺着接驾吧。”
皇帝将那两方素帕和这数页诗文置在她面前,“横也思来竖也思?懿妃,你倒是给朕解释解释,你究竟思的是谁!”
她眸中清隽,罔若稚子般无邪,“皇上,嫔妾只是想家,除了皇上从未思慕过谁。”
“是么?那这绢帕还有这些劳什子酸腐诗词又作何解释?”皇帝呵一声,“明月皎皎,照之余辉,愿伴君侧岁岁安康?”
她心头一阵惊凉,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不是这样的,皇上...嫔妾一时忆起迄小在家时,有阿玛额娘,还有明府里的哥子罢了,还请皇上不要为这些陈年旧事与嫔妾计较。”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说辞,朕又要被你说动了,朕总能被你弄得颠三倒四,说什么为仁孝皇后服丧,说什么身子不适,你怕侍寝,你只能找各种缘由避着朕。实因你心里一直有他!这一桩桩,一件件,你还想要瞒到朕什么时候?你和他初逃,不巧得很...朕因心里挂着你,特特儿溜出宫,竟跑去明珠府想着给你惊喜,而你又让朕,都看到了什么?”皇帝眼中升起深深地恻然幽怆,“他持刀护你之时,你那句冬郎,喊得朕的心都碎了。还有那日他在武英殿前负伤,你搂他着喊他哥子,喊他冬郎,朕嫉妒得快要疯了!还有明珠寿宴那日,他又一次裹挟了你,实因你怕他打杀裕王,获罪滔天,你挺身为其负伤,当你躺在他怀里时,说爱他,说让他忘了你,那个时候真真是情真意切啊,你二人如牵牛织女一般,可你...又至朕于何地!”
“皇上”雪梅流泪了,心中弥弥歉疚五味杂陈,“可,嫔妾...嫔妾没有对不起您啊。”
他把住她的头,气狠狠得摁住她的颈子,泪光溢目,睑下波湛微红,“没有对不起朕?你还想要怎么对不起朕?你别忘了,朕先是个男人,然后才是皇帝!自你头遭入宫,直至如今,朕为你做了恁么多...先是皇后,后是淑妃!自然她们有她们的天理难容,而朕为了保你能在宫中安泰,在你身上使了多少心思,你难道不知么?”
从皇帝眼中,她看到的不是愤怒,而是暗藏在他心中久不能排宣的恐惧,两相里体肤旖旎,就连鼻息间的绸缪,都能感到他在浑身颤抖,她不禁眉痕一轩,面上风月如静,“皇上...您是要掐死嫔妾么?如果是这样,在您心里能解这么一点点恨...意...嫔妾愿意......”她心中凛凛寒生,一滴泪落在了皇帝的手背上。
皇帝被她说得恍若初醒,忙十指交握按住她的手,皇帝的胸脯紧紧压在她的身上。借着昏暗且摇曳不定的烛火,二人的脸近在咫尺,雪梅挣着身子想要挪动,可皇帝的手却丝毫不肯罢休,他那不安分的手指游弋在她的额头、发髻、眼睛、双唇之间。
她蠕动着身子使劲挣扎,皇帝便用力一把将她抱紧,眼神中是爱意无限,或是惶惑发狂,现下罔至所措似是掌控不住地撕心裂肺,“朕不杀你,朕舍不得......朕这么爱你,你怎么能......既然你一口一个嫔妾,那么好...朕就成全你这份为妾的心!”
皇帝将那数张诗文随手一掷,抛出了暖帐外,回手顺着她那领间大襟右祍一扯,露出了香腻玉彻雪肌来,他把眼睛渐渐移到雪梅的眼眸上,在那之前的惊惧、愧疚早已消无,如今只剩下一副伤灼灼失魂的羔羊任他宰割,他很想要强吻她,可终究怕因此生了仇怨,再不能入进她的心里,他连连摆头忙把周身的被衾衣物掩在她的身上,“不,不该是这样的,朕要的不是这些...佟佳天心,你究竟...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朕,有没有!”
雪梅眼睛呆滞地看向帐顶,垂手拽起帷帐下的一侧来,脚踏旁竟放着鎏金铜盆,里面是燃过纸屑的灰烬,“皇上对嫔妾来说是恩人,这一路走来嫔妾也只是感恩罢了。若说与容若有情,不防就和您说了,嫔妾和他是有真情,是我这一辈最想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