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心就是,绝不会落下你的。”张清皎道,目送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宫城。
王太妃亦是悲喜交集,抹着眼泪望着爱女与驸马的背影。王太后宽慰道:“公主府就在京城,离得并不远。若你甚么时候想她了,便派人去公主府告诉一声就是了。总比隔着万水千山,再也见不着强多了。”
闻言,王太妃顿时觉得舒心了许多,忙颔首道:“太后娘娘说得是。我也不过是心中有些感怀罢了。唉,以前天天都能见着她,随时都能牵着她与她说话儿。如今她已经成婚,我又如何能时时去烦扰她呢?”
旁边的邵太妃与张太妃等生了儿子的脸色却猛然变了变。张太妃心中酸涩难当,扫了一眼三个没心没肺在旁边哈哈笑的儿子,不多时便恢复了平日的模样。邵太妃则仿佛心头梗着石子一般,竟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尤其瞥见朱祐杬与他的王妃刘氏时,只要想到她正打算催着长子上折子就藩,说不得甚么时候就要与长子永隔两地,脸色便更为难看了。
王太后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朝着张太妃微微颔首,无视了邵太妃,转而便逗弄起了张清皎怀里的小家伙。太子殿下心情颇为不错,咿咿呀呀地与她说了许久的话,才心满意足地在自家娘亲怀中睡着了。
张清皎遂将他交给了云安抱着,向周太皇太后与王太后行礼告退。周太皇太后心疼曾孙,自是赶紧地让她回去,好让曾孙能在摇篮中安睡。自从曾孙出世后,她再看孙媳妇的时候,便觉得比往常顺眼许多,也不会与她为难了。而且,“慈爱”的祖母怎么也比“严苛”的祖母更得人心一些,皇帝与她的关系也融洽了许多,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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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清皎刚回到坤宁宫没多久,便有宫人来禀报道:“启禀皇后娘娘,寿宁伯家的亲眷求见。”她轻轻地给儿子盖上薄毯,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这才低声道:“都来齐了么?还不替我将他们迎进来?”
于是,沈尚仪扶着她回到了明间。肖尚宫替她出迎,将张家的亲眷们都引了进来。只见张家人分成男女两列,躬身垂首缓步走入了坤宁宫内,纷纷跪地行礼道:“臣(民妇)参见皇后娘娘。”
仔细看去,男子自然以张峦为首。立在他身后的便是张鹤龄、张延龄兄弟,紧接着是从兄张忱与其子张纯,而后便是叔父张岱与堂弟张伦。张忱、张岱与张伦皆是数年不见,眼见着仿佛生疏了几分。尤其是曾经毫无顾忌的熊孩子张伦显然拘谨了不少,浑身上下都透着些许不自在。
内眷自是以何氏为首,立在她身后的便是已经许久不曾见的堂伯母钱氏、叔母李氏。李氏之后,是从嫂小钱氏与其女张絮。然后便是出嫁女从姐张清瑜与女儿;从妹张清璧及一双儿女;姑母张氏也在,领着次女沈洛与幼子沈峘。
缀在张家男子们最后头的,是姑父沈禄,张清瑜的夫婿,与张清璧的夫婿孙伯坚。
张清皎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一掠而过,起身亲自将张峦与何氏扶了起来:“不必多礼,快快起身罢。”说罢,便着宫人为他们看座。
待到张家人及亲眷们都陆续坐下后,她轻轻笑道:“这么些年不见,好不容易大家因纯哥儿的婚事聚在了京城,我便想着,怎么也该与亲人们见见面才是。不然,再过些年月,只怕是见面亦不相识了。”
“怎么会呢?”张峦捋着胡须道,“都是血脉相连的亲眷,便是多年不见,亦是在心里挂记着的。娘娘心里亦是一直挂念着我们,所以臣这回才觉得,无论如何都该让所有人都来京中一趟。”
“是啊,不仅是娘娘念着我们,我们心里也始终念着娘娘。”何氏道,回首瞥了瞥钱氏、李氏等人,“纯哥儿成亲后,自是须得留在京中。兴济与京城之间的来往,也会比以往更紧密些。往后娘娘若召见民妇等人,或许见到的人便更多了。”
“如此甚好。”张清皎道,望向略有些怯生生的孩子们,示意他们上前来,“这几个孩子我都不曾见过呢。来,到姨母这儿来,让我好生看看你们。”
孩子们不由得转首看向自己的娘亲----张清瑜怔怔地出着神,张清璧则依旧泰然自若。见自家姐姐神思不属,她眉头微蹙,微笑着示意孩子们上前去:“去罢,让皇后娘娘好好瞧一瞧你们。”
“真是乖巧。”张清皎握着三个小姑娘的手,抚了抚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轻声细语地问起了他们平日在家中都做些甚么。年纪最大的小姑娘如今也不过五六岁,是张清瑜的长女,答得头头是道;其次便是张清瑜的次女与张清璧的长女,都是三四岁的年纪,奶声奶气的答着话;最小的便是张清璧的幼子了,不足两岁,走路都不太稳当,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答非所问,分外可爱。
见到眼前的场景,不少人都禁不住思绪万千,心中格外复杂。
其一便是钱氏。说实话,自从进入皇宫,见到这位从侄女后,她心中便充满了恐慌与不安。虽说她也曾经是四品诰命夫人,当年却没有机会入宫,更没有机会见到宫中的贵人。如今满眼皆是宫中的庄严气象,皆是富丽堂皇,皆是皇家气派,她一眼也不敢多看、一步都不敢多走。甚至于,悄悄打量了一眼端坐于主位上的皇后,她都觉得这位年轻貌美的贵妇看起来格外陌生,半点也不见当年少女时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