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你太小了,怎么会记得?”朱祐樘笑道,握着他的肥爪子,轻轻地贴在自家皇后的腹部,“你摸摸,妹妹是不是在里头动?”
朱厚照感觉到似乎有人在拿小脚丫蹬他,险些蹦了起来。他好奇地左看右看,肥爪轻轻地戳了戳娘的肚皮,怎么都觉得妹妹藏在里头有些不可思议:“她是不是想出来呀?她甚么时候才能出来?”
“再过十天半个月的,她就能出来了。”张清皎道,“你若是每天都来与她问好,告诉她你很喜欢她、很想见她,指不定她想见一见你这个哥哥,便出来得快些。你若是不理会她,她也不知道哥哥在外头等着她,说不得还须得等些时日她才会想着出来。”
朱厚照忙道:“那我每天都来看她,让她早点出来!”
小家伙果然说到做到,每日清早洗漱完便蹬蹬蹬地奔过来和妹妹说话。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自言自语、自问自答,那煞有介事的模样,仿佛妹妹真能听懂他的话,还能回答他似的。朱祐樘与张清皎每回都禁不住满脸笑意,越发期待女儿出世了。
除夕前后,朱祐樘难得歇息一日半日。虽说已经封了印,朝务暂时不必处理,但这段时日里各种活动却是不少。连续忙完祭祀、庆成宴之后,他便给群臣放了十日休沐。自家皇后的产期就在这段时间,他比谁都更希望能够陪在她身边,抚慰她的疼痛,伴着她生下女儿,亲眼见证她与女儿都平平安安。
此时,宫内宫外皆因上元临近而无比热闹。倒是坤宁宫内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所有人都格外小心翼翼,随时准备着将皇后娘娘送入产室之中。朱祐樘和朱厚照父子尤其紧张,只要张清皎微微蹙蹙眉,他们便都忙不迭地连声询问起来----大的问是不是觉得疼了,是不是要生了,小的问妹妹是不是想出来了,她想怎么出来……
如是再三,张清皎笑嗔道:“你们爷俩这么紧张,我光是看着都觉得难受。生产虽是大事,却也不必你们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边。不如这样罢,万岁爷带着大哥儿出去散散心,替我好生看看宫内宫外的鳌山灯火,如何?”
朱祐樘拧起眉,正要摇首拒绝,朱厚照抬起脸来:“爹……我想看灯。”他毕竟年纪还小,又是生性好热闹的,听娘提起了鳌山与灯火,便有些待不住了。以他的性子,能在坤宁宫里乖乖地待上两三日已然是极限了。
朱祐樘有些犹疑,与陪着大胖儿子看灯相比,陪着爱妻等候女儿的降生显然更重要。他正要使人带着朱厚照出门,张清皎便朝着他摇了摇首:“万岁爷都已经多久不曾好好陪大哥儿顽耍了?带着他四处转一转罢,我这儿不妨事的。若是发动了,我便差人告诉你们就是了。横竖宫里也不算大,便是听得消息再回坤宁宫也来得及。”
于是,父子俩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坤宁宫瞬间安静了许多。张清皎轻轻抚着腹部,望着外头飘飘扬扬的飞雪,笑叹道:“也不知闺女是想等到上元节之后出世,还是想提前出来看灯。”眼下对产期的估算并不准确,真不知腹中的小家伙究竟是急性子还是慢性子。她倒是能耐心地等着,只是那父子俩显然早就等不及了。
朱祐樘牵着大胖儿子在宫内走了一圈,心里到底挂念着自家皇后,等不及夜里看灯便回到了坤宁宫。朱厚照被爹留在了仁寿宫里,倒是好好感受了一番观灯的热闹。在周太皇太后与王太后的照看下,他与小叔叔们在鳌山附近顽得挺高兴。
夜色渐深,朱厚照才回了坤宁宫,远远便见宫前立着各式各样晶莹剔透的冰灯。他围着这些灯转了几圈,抬首就见爹娘正坐在窗边遥遥望着他,他便蹬蹬蹬地奔进了殿内,迫不及待地问:“娘,妹妹出来了么?”
“你来瞧瞧。”张清皎笑道,打量着他被冻得红扑扑的小脸蛋,让云安给他揉些滋润的香膏。朱厚照仰着小脑袋,眼角余光打量着她依然高耸的腹部,满脸都是失落:“她怎么还不出来?我想带她看灯!”他满以为,只要出去转一圈,回来就能见到妹妹了呢。
“迟早会出来的。”朱祐樘宽慰道,“说不得,你明日回来的时候就能见着她了。”
朱厚照想了想,点点头道:“曾祖母那儿有小马灯,我带妹妹去看小马灯!”那可是他最喜欢的灯笼了,妹妹一定也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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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子殿下每日锲而不舍的询问中,正月十四日凌晨,张清皎终是被腹部的疼痛惊醒了。那疼痛初时并不密集,有一阵没一阵的,她轻轻地抚摸着腹部,抿着唇角静静地等待。旁边朱祐樘的呼吸声绵长,她不忍心他刚睡下不久便惊动他,又有些难耐痛楚,便分神侧首,细细地打量着他的睡颜。
许是因心中涌动着温柔的情意之故,端详着孩子的爹,孩子亦仿佛懂事了许多,连疼痛都似乎不那么磨人了。不过,朱祐樘因心怀担忧而浅眠,不多时便醒了过来,睁眼就见自家皇后正笑盈盈地注视着他。
他心里一动,轻声问:“发动了?”
张清皎微微颔首,嗔道:“正闹着呢。”
朱祐樘满心皆是无奈与心疼:“卿卿怎么不将我推醒,也不唤人过来伺候,反倒是自个儿躺在这儿逞强?”说着,他便高声将肖尚宫、沈尚仪等人都唤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