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作为父母的陛下与娘娘知道这种事,肯定也会想办法的~
移风易俗,教化艰难啊
第426章 解救之法
既要想法子救那些苦命的孩子, 朱祐樘与张清皎便将身边人都唤来一同商量解决此事之法。怀恩、萧敬等司礼监大珰皆是世事练达又颇具仁心, 对政务的了解并不逊于内阁与六部重臣;肖尚宫、沈尚仪等协理宫务多年, 对宫外诸事亦颇为精通,亦能给出合情合理的见解。
如此,众人商议了许久后,便决定分头行事。
一则由朱祐樘再度下旨, 重申溺女之禁,并将此当成地方官考课的关键之一。毕竟溺女乃人伦惨剧, 如同出一件不孝忤逆的案子便是地方官施政大错一般, 这样的惨剧若出现频繁, 便说明地方官没有教化与安抚百姓的能力。一旦此项被列为评量政绩的关键, 地方官怎会不为此而尽心竭力?
当然, 一味要求地方官来解决此事未免有转移责任之嫌。因此,朱祐樘命内阁与六部商议,探讨如何劝止百姓溺女的法子, 并将其放在邸报中传遍国朝每个角落。他也御笔亲书了一些可行之法,将他与怀恩等人商议出的法子都列举出来,令地方官不可只以此论罪,而是须得教化、优抚、罪罚并举。毕竟入罪已经证明没有多少效用,倒不如多管齐下。
二则由张清皎询问济慈堂女医,可有愿意南下开设女医馆者。原本她便想将女医馆逐渐推广出京, 争取各地皆有分布,如今不过是稍稍提前了两三年罢了。济慈堂的医女们都已经有了两年的见习经验,加之曾在宫中学医多年, 眼下也很有几位能够独当一面了。若她们中有人愿意前往南方开济慈堂,便可顺理成章地给当地女子诊治看病。
生产乃是人命关天之事,济慈堂之所以在京中立住名声,亦是因救了许多产妇与婴儿的性命。若能得了好名声,自然便能顺利地接触更多的产妇,劝她们改变固有的想法。为母则刚,指不定便有人改变主意,希望能保住自己的女儿。即使有人实在不愿养这些孩子,济慈堂也可将女婴救下来。毕竟移风易俗乃是长远之事,目前最需要做的便是先保下孩子,能救一人便救一人。
为此,张清皎特意将谈允贤以及济慈堂的女医都召进宫来,询问她们对于南下的想法。谈允贤听她提起此事,脸上不由得流露出沉痛之色:“娘娘,我出身南直隶常州府,自幼便听说许多这样的传闻。原是许多贫苦人家拿不出嫁女的妆匣,又恐女儿一直留在家中遭人闲话,养大了嫁不出去也不过是耗费米粮,所以便狠心做下了那等事。”
“后来不仅是贫苦人家,连殷实人家亦是如此。因着怕生女儿多了,连着准备妆匣将家业都给败了,所以家中若连生了女儿,后来的女儿便也……”她蹙紧眉,“也有人家确实不舍得伤害自家骨血,但厚嫁之风愈演愈烈,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他们便会舍弃女儿。”
“怎会如此?”旁听的仙游长公主瞪圆了眼睛,“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妆匣,又何必厚嫁?便不能考量自家的家境,适当置办些嫁妆么?哪有拿嫁妆攀比,攀比不起竟然索性将女儿溺死的?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们难道是铁石心肠?面子能有家里的姑娘性命重要?”
“厚嫁之风,从宋时便有了,那时候便有了溺女之俗。”张清皎淡淡地道,“有些人眼中自然只有面子,妆匣置得越好,女儿便能高嫁,也显得家中资产丰厚。若是拿不出足够的嫁妆,便在街坊邻里抬不起头来。他们只能活在人言当中,而人言……对于不少人来说,亦是足够可畏。”
“不过,也不仅仅是厚嫁才导致溺女之俗。”谈允贤接道,眉宇间郁色更浓,“自古以来,便有生男弄璋生女弄瓦之言。儿子是自家人,可传宗接代;女儿却是外姓人,生来只会讨嫁妆。由此,生男之风愈盛,甚至还流传着连生数女便为不吉,坏了家中生男气运之言。所以,有些人家便因此将女儿溺死,以求不再有女胎敢投生,投生的便只是男胎了。”
仙游长公主更是惊得险些将茶盏都砸了:“这……这简直就是狠毒至极啊!!杀女儿便是为了生儿子,这是哪里来的歪道理?!女儿命就如此贱?男儿命便如此贵?!”
听了她们的话,张清皎胸臆间亦难免生出物伤其类的痛意:“仙游,你却是说对了。这世间确实对女子不公,许多人都认为女子命贱而男子命贵。极端些的便是这种人,杀女而求子。便是不极端的,何尝不是觉得女子乃是阿附男子而生,不可能有自己的主意与打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多少女子从出生到死,都不能为自己做一次选择?”
此语犹如当头棒喝,令仙游长公主不自禁地怔住了,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时间竟是想得入了神。愈想她便愈觉得嫂嫂说得对,就算她贵为金枝玉叶,不也是不能做主么?若非兄嫂开明,三位姐姐如何能自己选驸马?如何能知道自己想过甚么样的日子?不还是得遵从长辈之命,无知无觉地便盲婚哑嫁?随波逐流地过日子?
谈允贤与几位女医亦是愣了愣,心中亦涌出无尽的感慨。她们都是已经走出内宅的女子,之所以能走出来,一方面是皇后娘娘的恩典,一方面也因家人宽容之故。可济慈堂这两年来,没少受过人指指点点。甚至她们拼尽全力救下的病患,也有些对她们“抛头露面”颇有微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