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顾亦然那张脸上,神色是那么的沉静。
他盯着她,又轻轻复述了一遍:“夏纯,你就是胆小。”
夏纯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她像个败军之将一般,蔫蔫地垂下了头:“是……我就是胆小,怎么样?”
顾亦然突然握住她的手。
夏纯一惊,像是触电一样猛然抬头。
“夏纯,只要你跟我说,你让我留下来,我一定就不走。”顾亦然的声音有些轻轻的颤抖,“……我知道你跟周洛君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为了让我断掉对你的念头,可是我知道你不喜欢他,所以我一直都相信,你们一定会分手,我一定会有机会,所以我就等着你们分手的那天!夏纯,你不喜欢他,从我到你家的那一天,你就只对我最好,我知道,你一定是只喜欢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顾亦然向来是个沉默内敛的人,可是现在,却像是一个急着寻求答案的孩子,慌张地追问着自己他想要的答案。
“顾亦然……”夏纯哑然。
“从前哪怕是在外公还能隐忍的时候,我都总是暗暗在心里祈求,什么时候他们能够离婚就好了,那么我们之间就可以再也没有阻碍,现在,梦想成真了。夏纯,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我十七岁了,我马上就会长大了,你再等等我……不行吗?”
最后那句“不行吗”,他问得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心翼翼的孩子。
夏纯的大脑当中有片刻的空白,几年的回忆纷至沓来。
可是,她还是慢慢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她现在很乱,不适合回答这样的问题。
“你出国的那天,我会来送你……”
她像是个逃兵一样跌跌撞撞地往外跑了。
简直是狼狈不堪。
顾亦然的手僵在那里,还保持着握着的姿势。
那一瞬间,他就好像跌落到了十八层地狱一般,乌央乌央的业火,在顷刻之间就将他吞噬得体无完肤。
第60章
夏家的债务在一周之后,由顾亦然的父亲亲自处理好了。
夏纯也暂时松了一口气。
鉴于自己现在的工作实在不能照顾夏瑛,加之重新租房子也需要一段时间来解决,所以在这之前,夏纯给自己远方的亲戚打了电话,好歹在家里不多的积蓄当中挤出了一点,让夏瑛先回乡下的亲戚家中暂时休养一段时间,自己则留在c市处理剩下的房子问题。
家境可以说是一落千丈。
一段时间,夏纯的脑子都是乱的。
“你就是胆小!”
那天在咖啡厅里,顾亦然对着自己说出的这句话,反反复复地在自己的脑海当中回闪。
胆小鬼。
也许是的吧。
说到底,自己从小到大,总是装得一副这么坚强,好像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可是自己始终清楚,这么在意和逞强,就是因为自己害怕面对现实,害怕真相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
从前是自己不敢面对生父的亡故,现在,变成了不敢面对顾亦然的感情。
这些天来她反反复复地问自己,对于顾亦然,她到底是怎么看他的?
从小时候,到现在已经二十二岁的年纪,她甚至都有些弄不清楚,如果真正喜欢一个人,那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小说和电视里面的情爱她看得不少,总觉得来来回回不过这么一回事。
可能是从小对于人生当中父亲缺失的这一格人生空白的执拗,她前二十二年的时间,都总是挣扎在别人的对自己家庭的看法当中,从来不会去顾及到男女的情爱。
甚至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二十二岁了,可是还没好好的、认认真真的喜欢过一个人,是不是就已经丧失了去爱人的能力?
对于周洛君的炽热,自己说到底是真的冷漠。
而对顾亦然呢?
她从小就喜欢捉弄他,总觉得他就是个嘴犟脾气硬的孩子,从来未曾想过他会有飞快长大的一天。
而就是这么猝不及防的,他进入了她最本真的生活,告诉了她最真挚的情感。
回忆起来,那一年周洛君和顾亦然分别吻上自己的时候。
对于周洛君,她当时就本能做出了反应,只觉得他像是一个可恶的强盗,毫无预兆地夺走了她少女时代里最真挚的初吻,所以她那时候本能的觉得恶心,像是吃了一口馊饭,在回家之后疯狂地在家中的卫生间里漱了整整一个多小时的口。
可是对于顾亦然,对于那个雨夜里他吻上来的时候,她当时第一反应竟然是心跳加快,而后,才是因为心跳加快所导致的理智的突然清醒。
夏纯坐在地板上,整个房子都已经搬空得差不多了。
偌大的空间当中,墙上那面时钟的秒针转动声音极其的清晰。
无数的时光在她脑海里像是奔流而去的潮水一向轰轰烈烈远走。
随后,她的记忆当中突然迸发出一枚升空的、盛大的、华美的烟花。
那是那一年里,她和他一起看过的。
恍然,她手里的手机响动了一声。
夏纯低头,原来是一条短信。
“你没来。”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言简意赅,深意重重,一向是顾亦然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