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宫装上被溅了血迹,发髻散乱, 满面泪痕。
许攸宁不知道这到底只是他多想了,因为见到阮兰云的时候他心中有莫名的亲切感的缘故,还是他梦里那个叫他为宁儿的女人确实就是阮兰云, 但不管怎么样,他心中开始有些慌乱起来。
原本他有心想要亲自去找阮兰云问个清楚明白,但一来依着阮兰云的身份不是他现在想见就能见到的,二来,他要怎么问阮兰云呢?
而且,他心里其实也隐隐的抗拒去问阮兰云这件事。
不问,以往的那些事便一直尘封着,他永远都只是许攸宁,可以好好的和叶蓁蓁他们一起平淡安稳的过一辈子,若问,谁知道他的真正身世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惊天大雷。
所以只当不知,决然离京。
不过出京前他仔细研究了一下从京城到云南的路线,就发现有一段路正是当年许兴昌捡到他的所在。又想起许兴昌说起的那个跟他一起出现,称呼他小主人,最后又死了的人,这人身上极有可能会有有关他身世的线索,这一路上他反复的想了好几次,最后终于还是决定过来看一看。
而现在,这个人就在他面前。
算来这个人死了也有二十年了,身上的衣裳早就已经烂得不成模样,不过一身盔甲倒还是好好的。虽然沾了泥土盔甲表面看着是灰黑色的,但当许攸宁伸手将这些泥土抹去的时候,就见这身盔甲依然雪亮如银。
仅就这一身盔甲就不是寻常人能拥有的了。
这个人的手边还有一把刀。许攸宁想起许兴昌那时说过的,他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就见他手中握着一把刀,后来许兴昌也是用这把刀就地掘的坑将这个人埋了的。刀许兴昌自然不敢自己带着,也不敢乱扔,所以就将刀也同这个人埋在了一起。
许攸宁伸手握住刀柄,慢慢的将刀提起来,在旁边的落叶上面轻轻的擦了擦。
原还被泥土覆盖住的刀面立刻光亮如新,一汪雪水般,如镜子一般能映照得出头顶的树叶来。
细细的查看刀身各处,就见刀刃并无半点损伤,而刀身靠近刀柄那里,錾刻着两个小小的字,昭天。
许攸宁心中一跳,握着刀柄的手有些轻微的发起颤来。
他记得他以前曾听许兴昌说过前朝的事,说前朝的宫里有一支昭天卫,取自天理昭彰,主持公道之意,是专门拱卫前朝皇室之人的。这把刀上面竟然会錾刻有昭天两个字,那这个人,跟昭天卫会不会有什么关联?那他自己......
许攸宁不敢继续想下去。
他平息了下自己的心情,开始检查尸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
就在尸身怀中找寻到一块象牙腰牌,上面有昭天卫指挥使王振这几个字眼。
还有一只黄色的绸袋。袋子已经腐烂,所以许攸宁一提起袋子,里面装的东西立刻就掉了出来,落在铠甲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是一方用上好的碧玉制成的四四方方的印章,手掌般大小,温润莹莹,顶端雕刻了一条盘着的龙。
看得出来雕工甚好,龙身上的鳞片一片片都清晰可见。
许攸宁心中陡然一跳,盯着这枚印章看了一会儿,才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拿起来。又慢慢的将印章翻过来,看底下雕刻的字。
看完之后,他闭上双眼,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拿着印章的右手都在轻微的发着颤。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猛的重重的咬了一口舌尖,血腥味顿时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借着这一点剧痛,许攸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迅速的在考虑接下来的事。
当他双眼再次睁开的时候,里面已经一片平静,再无半点波澜,拿着印章的手也稳如泰山。
随后他就将这枚碧玉印章连同那块象牙腰牌,以及那把刀重又放回坑里,对着坑里的白骨拜了三拜之后,将旁边刚刚挖开的泥土重又盖回尸身身上。
等尸身被全部掩埋起来,他还在地面上细心的覆盖了一层枯败的落叶,好让这里看着跟其他地方一模一样,并没有被人挖开过的痕迹。
等做完这一切,他拿起放在地上的锄头,起身转身离开。
走出小树林,初夏温软的日光兜头落下。
他心中虽然还是一片冰凉,但却无比冷静。
已经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他现在没有能力去做任何事。就是阮云兰,她终究是当今龙椅上坐着的那位的女儿,想来终究不会真的狠得下心来对她如何。虽然她这辈子都有可能要在寺庙里面终老,但至少会安全无虞,也会衣食无忧。
但若是他的真实身世一旦被人得知,那叶蓁蓁,叶细妹和元宵都会被迫跟着他一起不得平静安稳。
世间并无双全法,两权相害取其轻,他现在只能选择做许攸宁,担着许攸宁该担的责任,至于其他的责任,他现在没有那个能力,心里也确实有些抗拒去担负,所以他也唯有当自己今天压根就没有来过这里,也没有看到刚刚的那几样东西。
就快步的走过去解开系在树上的马缰绳,然后翻身上马,策马快速立刻这里。
却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立刻有两个一路追随他,又隐藏在暗处的人走到刚刚他站立的那棵歪脖子树旁边。
两个人对望一眼,然后同时将悬在腰间的长刀□□,弯腰蹲下来开始往下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