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没话我可就走了。”
张仲微见她真要转身,忙道:“路远……费鞋哩……”
林依琢磨好一阵,试探问道:“你没鞋穿?这个我可不会,买双与你?”
张仲微面露欢喜,连忙道:“不必,做双鞋垫便得。”
林依哭笑不得,绕半天圈子,就为双鞋垫,为何不直截了当讲来,这可不像他的性格。
张仲微磨蹭一时,扭捏道:“如玉才给我哥哥绣了双带词的,你也与我绣一双。”
林依见惯了直愣的张仲微,头一回瞧见他害羞模样,很觉得有趣,盯着他渐红的脸瞧了好一时,才笑着应了,问道:“你要绣哪首词?”
张仲微听了这话,竟恼起来,气鼓鼓道:“这你还来问我?”林依明明没有做错事,却莫名有了心虚感觉,不敢去看他的眼,胡乱应了一句,故作镇定重回麦田,随手捞了把锄头,开始翻地。青苗在旁惊呼:“三娘子,我们在浇冬水,你翻地作甚,把麦苗都折断了。”
林依慌忙丢了锄头,道:“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歇歇,你在这里多盯着点。”
青苗瞧她脸上潮红一片,真似病了,忙问:“我去请游医?”
林依连忙摇头,一路跑着回家,踏进房门,突然有疑惑,若没有张仲微这层干系,杨氏还会不会爽快租屋与她住?抬眼四顾,那床,那柜,都是张仲微雪中送炭,还有桌上昂贵的竹纸,细心装订的字帖……收摘白菘,张仲微替她拦下偷菜人……泼皮上门,全靠张仲微相挡……她林依如今能安然住在这里,受着张家庇护,能说不是因为张仲微?但她却一味拒绝,一味将他往外推,美其名曰长痛不如短痛——一面享受着他带来的好处,一面如此姿态,是否有忘恩负义之嫌?是否比欲迎还拒更加可耻?
林依越往深处想,越发痛恨自己,不知不觉陷入深深迷惑,取了针线来绣鞋垫,更是不晓得要绣甚么词,才能表达自己的矛盾心情,最后索性甚么也没绣,留了一片空白。
鞋垫绣好时,方氏装病结束,开始出房门,四处巡视,林依不好亲自与张仲微送去,只好托了青苗代办。青苗见了那双空白鞋垫,大惑不解,道:“三娘子巧手,为何不绣朵并蒂花儿上去。”
林依白了她一眼:“诗词你不解意,花儿倒是懂得。”青苗一缩头,忙将包好的鞋垫接过来,拿去送与张仲微。张仲微接了包裹,迫不及待打开,却见一片空白,不仅无他想要的词句,甚至连朵花儿也不见,疑惑道:“三娘子不会绣?”
青苗一挺胸:“才不是,我们三娘子手巧着呢。”
张仲微将鞋垫晃了一晃:“那这是为何?”
青苗摇头:“你读书人都不晓得,我怎么知道。”
待她离去,张仲微独坐苦思,仍得不出答案,欲去问林依,又无奈方氏盯得紧,只得走到隔壁,向张伯临请教。张伯临正盯着如玉新换的花袄儿出神,想以此为题,作首好词,听了张仲微所问,心不在焉道:“满腹心思,不知如何道得,自然是空白一片。”这便是所谓旁观者清?随口之语,反无意猜中。
张仲微听了这话,再瞧门外站岗似的任婶,若有所悟,自此以后,无事再不去招惹林依,以免与她添麻烦。
麦田里浇过冬水,家家户户开始忙年,有钱的宰猪,无钱的杀鸡。地里已无甚么要紧事做,只等来年麦苗返青,林依每日便只去田边查看一遍,余下时间,忙着帮张家大房准备过年物事。
这日,张家二房杀年猪,照规矩请左邻右舍、相熟亲友吃猪血饭,方家亦在被邀之列,林依本以为他们不会来,不料张八娘却得了王氏特许,由方正伦陪着,回娘家来了。林依喜出望外,不顾方氏也在,朝堂屋坐了,听张八娘言语。原来她已有孕三个多月,王氏这才放了她回来。林依打心里替她高兴,方氏激动得跟着杨氏念起了佛,张梁则不顾重孝在身,在外与方正伦吃了个大醉,直呼闺女有指望。
方氏心情好,看谁都顺眼,与张八娘讲完话,许她去林依房里叙旧。林依小心翼翼扶了张八娘胳膊,慢慢走着,张八娘笑道:“不过怀了身子,甚么大事。”林依不听,依旧慢慢走,张八娘且嗔且笑,反搀了她胳膊,亲亲热热到房中坐下,互诉别后生活。
林依瞧张八娘脸上都是笑,便放心先发问:“方正伦如今待你可好?”张八娘成亲不算久,讲起这些,还带些羞意,只将头点了点,道:“自我有了身孕,就不曾去过勾栏,只收了个通房。”
这叫待她好些?林依张口结舌,正欲“点醒”她,忽地想起在她心中,男人纳妾是天经地义的,这想法放在大宋,确是没错,但她柔弱,又无甚心眼儿,林依很是担心她能否弹压得住,遂婉转提醒道:“你能容人,是你贤惠,但须记得妻妾有别,莫要太惯着她。”
张八娘笑道:“我自真心待她,她也定当真心待我,彼此诚心相对,自然和睦。”
林依历经太多磨难,平素的性子,不自觉带着些漠然,但一到张八娘面前,就急躁起来,恨不得跳起来敲她两下,好把她敲醒。她晓得,有些话对张八娘讲是徒然,遂忍了下来,只问她些孕期趣事,待到她辞去,才悄悄去寻方氏,将方正伦新收了通房的事讲了,又道:“八娘子说她要真心待那通房,若那通房好,倒还罢了,若是个坏的,八娘子岂不要吃亏,有些话,我说了她不听,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