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种麦子,好歹那不会坏了。”
“咱们这里还好说,好歹一家都有几亩菜,手里有闲钱,我妹妹家全种的是粮食,卖是卖掉了,粮站却不给钱,打的欠条,上个月孩子开学,连几块钱学费都没有,来我这里借钱,哭得好可怜。”
“唉,以前没分地,日子不好过,现在分了地,还是不好过!”
“本来家里就没钱,我婆婆还不停地给她两个闺女家填坑,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颖颖没听几句,那个女人又带偏了话题,于是,女人们又围绕着家长里短热烈讨论起来。
颖颖没想到,都改革了七八年了,丰城还是这样死板一块,难怪丈夫的工作那么难以进展,看到儿子张着小嘴打呵欠,颖颖带着他回家去。
刚进市委大院的门,几个妇女正说的热闹,见到她,几个人眼光躲闪,一时沉默,然后又忽然大声地说起了吃的话题。
颖颖本来和她们不熟,就没有搭理,骑上自行车直奔家去,阳阳已经趴在车头上睡成了一滩泥,小家伙喜欢表现,越是陌生的环境,越是放松,刚才玩得那个嗨皮,精力消耗有些大。
到了家里,颖颖用温水把儿子身上的汗和土擦干净,这才让他睡到床上,然后,给他嘴里塞了个水瓶子,阳阳迷迷糊糊的,抱着水瓶喝了几口,还砸吧砸吧嘴,两手一松,睡成了一个“大”字。
颖颖开始做午饭,脑子里却想着如何帮着丈夫破局,丰城的商业和这里的富裕非常不协调,农村人不出来经商,城里人也死守着那几十块钱的工资,过得十分拮据,却不思改变,或许,有少数人想要变一变,却不知从何变起。
丰城上上下下,犹如一潭死水,非外力介入,不起波澜。
俞和光虽然是一股外力,可他现在,想撬动的是丰城的官场,这个任务,非常艰巨,他现在还未找到立场坚定的同盟,形单影只,孤军奋战,十分艰难。
颖颖想从民间入手,和丈夫遥相呼应。
可是该如何开始呢?
菜洗好切好,汤炖在锅里,估计儿子还要睡四五十分钟,颖颖停下手,坐在帆布躺椅上假寐,脑子依然走马灯一般转个不停:她手头,现在是有些资金,租一片地皮,建起两个露天蔬菜批发市场也绰绰有余,但,该建在哪里,谁来管理,主要客户群是谁,这些得仔细考量。
还有,俞和光不想和睿城那边的产业有冲突,那么,颖颖是不是建一个肉食品加工厂?这个投资太大了,颖颖那点钱还不够建厂的一半。
不过颖颖是可以拉来合伙人,比如杨森,这家伙现在身价过千万了,跟着他混的郭小伟,好像都有一百多万,杨森的钱,颖颖或许不好意思借,因为工程机械实在太贵了,杨森需要投资的地方,就像一个无底洞,总是填不满,但舅妈的钱,却闲置着呢。她做藤编两年,赚了好几百万,现在市场竞争激烈,舅妈将公司关了,手里捏着钱,等着新的投资机会,俞和光在睿城办完交接,尚未到丰城来时,先回了一趟家,刚好碰上舅舅舅妈在京城,舅妈拉着俞和光说话时,把这意思说了出来。
舅妈不比舅舅,承受不了市场跌宕起伏的压力,俞和光又太忙,现在顾不上她,但颖颖可以。
现在,颖颖迟迟不动手,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肉食品加工,只做生猪宰杀和贩运,利润太低,可是熟食加工,她既没有生产工艺,又没有检验、管理的经验,最主要的是没有好的配方。
现在,国内还是卖方市场,生产的产品几乎都能卖出去,可是过上几年,肯定会有竞争,若是配方不好,产品肯定没有竞争力,这建工厂不比开贸易公司,设备厂房等,投资巨大,跟舅妈卖藤编一样,生意不好做随时关门大吉……
颖颖忽然听见儿子在床上翻身的声音,小家伙快醒了,她急忙拔开蜂窝煤通风口的盖子,等火上来,开始炒菜。
接下来几天,颖颖天天骑自行车带儿子出去玩耍,有人沉不住气了,谁呀?刘心爱!
原来,俞和光想要在丰城建批发市场,首当其冲受影响的,是供销社,而丰城国营供销系统,是她刘家的天下。
丰城市百货大楼总经理,是刘心爱的二嫂,丰城粮油副食总公司经理,是刘心爱的大哥,丰城饮食服务公司书记,是刘心爱姑姑的大儿子,她的表哥,还有,丰城二级批发部经理,是刘心爱姐姐的儿子……
为何刘心爱家的亲戚能够在这一行业举足轻重?那是她的爸爸,以前的丰城商业局书记安排的,老头虽然退休了,但现在,还对丰城商业系统,影响巨大。
哦,颖颖还知道一个信息,刘心爱的公公,是丰城粮食局局长。
可以这么说,丰城人的衣食住行,都掌控在刘心爱和她的亲戚手里!
颖颖苦笑一下,刘心爱的丈夫,还是丰城市党委书记呢,衣食住行算什么?人家一手遮天着呢。
其实,俞和光只是想搞活市场,可在刘心爱看来,他的举动,却是拿自己家人开刀。想当初,她还好心好意要帮郭颖颖安排个好工作呢,没想到这两口子恩将仇报,这都是什么人呀?
现在,俞和光已经在省里找到了靠山,上面肯定了他的发展计划,刘心爱本来想拿郭颖颖要挟一下他,虽然知道这样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但好歹也给他添点麻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