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宫墙深深,古往今来多少年,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浸染了多少鲜血,埋葬了多少魂魄,又怎会温暖得起来呢……
在宫里的这几日,我见了各宫的娘娘们,真可谓女人如花,这后宫便是一个大花园,姹紫嫣红,各种绝色佳人妖娆绽放。
夜里娘与我谈心时也曾感慨,皇上对皇后的情意虽不减当年,可后宫向来忌讳独宠,这宫里哪个位份高的娘娘身后没有个与前朝牵扯的母家?前朝与后宫从来都有那么一条线连着,皇后娘娘虽是最为尊贵的后宫之主,可处在这个位子上所要承受些什么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辛酸与悲楚。
我如何会不清楚娘的意思呢。娘这些年虽在杭州过着宁静生活,但她终究是出身于皇都的朝廷重臣之家,自小接触的人更是出自名门望族,且当今皇后亦是她昔年好姐妹,后宫如何,娘自然是知道的。而翊辰当上东宫储君将来继任天子之位,不过只差皇上的一道圣旨了,若不出意外,将来这大俞天子必然是他,如此,即将嫁给翊辰为妻的我必然要卷入后宫,身陷重重宫墙之内,娘又如何忍心、如何舍得呢?
虽是如此,我却依旧觉得皇后是个幸运又幸福的女子,她在最美好的岁月嫁给与自己两情相悦的男子,多少年了,后宫中多了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女子,皇上对她却依旧情意深重,尽管不能日日相伴,尽管心底有许多酸楚,但作为女子,能与夫君白头偕老,作为皇后,能得皇上多年牵挂,这便足矣,再看宫里那么多如花儿似的娘娘,多少不是花开一季就凋零。
曾经在杭州,我日日赏花逗鸟、读书弹琴,过得闲散惬意,可在宫中这几日里,看得多了,听得多了,却生出了愁虑。
出宫那日的清晨,我和娘坐上回将军府的马车,在宫里小住了五六日,出来后感觉浑身忽然都轻快了许多,我挑起帘子回首望去,只瞧得宫门深深,一重又一重,那金雕玉砌的皇宫,锁住了宫中多少女子的一生。
回到府中时,却见翊辰正坐在里头,他见到我后,说他今日得空,要带我在长安城中逛逛。想来今日回府所以早晨起来后只做了简单梳妆,我正欲进屋换身衣裳却被翊辰拦住,他笑意盈盈:“你怎样都美,何须外物作陪衬,这样就很好,出水芙蓉,温婉清丽。”
我知道我生得美,自小到大听惯了旁人的夸词,彼时不过以礼含笑,心中无甚波澜,如今这话从翊辰口中说出却大不一样,不过一句便让我甜到了心底里,心跳得也快了些,双颊更是微微泛红,翊辰见我含羞的模样,不再犹豫,直接牵着我出了将军府的大门。
翊辰带我来了长安城最热闹的街市,街市里有人卖各种有趣却无用的小玩意儿,我只多瞧了一眼,翊辰就过去掏了银子买下,一路买过来,手中拿不下,翊辰只得又买了个竹篮。我瞅着竹篮里堆着的各式小玩意儿对他道:“你瞧瞧你,哪里像堂堂王爷,买这些有何用嘛。”
翊辰突然停下脚步,将手里正拿着的拨浪鼓晃荡了两下,又看着我,顿了片刻方才轻声道:“十二年前,你要离开长安的前几日,我偷偷从宫里溜出来带你最后逛一次长安街,匆忙间不时何时钱袋丢了,你却不信,偏要让我给你买那拨浪鼓,我堂堂一个皇子,却在街上拿不出钱给女孩子买东西,你又缠着不走,路人都在往这边看,我一时急了,头一次对你发了火,本以为你会大哭大闹,谁知你却松了手,乖乖地说了句‘天不早了,回去吧,我不要了便是。’后来你去了杭州,我一个人在长安街上走着,又瞧见了那日卖拨浪鼓的摊主,我过去拿起了那日没给你买下的拨浪鼓,才明白你为何执意想要。”
我不由脱口而道:“为何?”
翊辰将手中的拨浪鼓递到我面前:“你看这两面,一面画的朝阳,一面画的夕阳,一面写的辰,一面写的夕……”我接过拨浪鼓,翊辰低头笑了笑,“我若早些看到,定然会给你买下,虽丢了钱袋,衣裳、玉佩……哪个不能换钱?那时见你倔着不走,我便也倔着不买,浑然忘了你马上就要离开长安……那是你去杭州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我偏头问到:“所以你今日便将这些我多看了一眼的东西统统买下给我?”
翊辰摸着鼻子笑了笑,我忍俊不禁,心中亦有些怅然,这么些往事,我竟忘了个一干二净,真是罪过。
翊辰对这里极为熟悉,他带着我一边走一边对我说着哪家茶馆的茶最香,哪家酒馆的酒最醇,路过寻香坊时,我突然心生顽皮之意,拉住他笑嘻嘻地问到:“那你清不清楚,哪家的姑娘最美啊?”
翊辰忽然愣住了,他转头盯着我看,一言不发,脸上没有任何笑意,甚至微微皱着眉。我见他表情不对,心道问错了话,翊辰为当朝皇子,怎能问他对青楼女子熟不熟悉,悔矣悔矣。我连忙收敛笑意,正寻思着怎么开口,翊辰突然笑了:“我喜欢的姑娘,就是这世上最美的姑娘。”他握住了我的手,“走吧,带你去前头的听雪阁用午膳。”
天空湛蓝无云,春日阳光落在身上又暖又舒服,正被翊辰牵着手的我面上挂着一抹纯然的笑,岁月正好,良人为伴,我知晓往后的日子里,身侧这个男人便要长长久久地住在我心底了。我忍不住悄悄侧首看了看他,他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偷看,似是正在想什么事,唇角还含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