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个七零八散,人声羊声一片混乱,踩踏哀嚎声不绝于耳,兵士们哪里还顾得上排列布阵,手忙脚乱提戈制羊,然公羊力大,且周身便披铁刺,一时间无从下手,又因尾上被绑浸油草束点了火,本就失控发疯,角上绑着尖刃横冲直撞,人皆忙慌躲避不及,死伤许多,兵卒中一片哗乱。
众人皆惊慌失措,待将公羊杀尽,阵型早已乱的不成样子,还未缓口气,街旁门后小巷角中忽然冲出许多兵士,手持长戈拼杀而来,同样红着眼睛,喉咙里亦有低吼,也像发了疯。
总归是最后一战,他们的家人已经被王姬送出这里,不必担忧自己会死在他们后头,此时不疯,更待何时?
城中两军陷入激战,利刃铿锵厮杀不绝,街上杀气血腥弥漫,王都守兵士气冲天,林渠兵士隐隐有失势软靡之态,被王都的将士杀的渐渐后退,刀剑撞击声渐渐朝城门方向退了回去。
临绾千手中犹握着火把,身下是浸满油的麻袋,一直延到街上,眼前景象被火把热气蒸的有些虚浮,雪花落到她的眼睫和衣服上,眸底墨色益深。
敌我兵力太过悬殊了。
林渠的兵士已经回过神来,拼杀之势愈来愈烈,满目尽是淋漓鲜血。厮杀的将士渐渐朝这里挪了过来,眼看就要将她裹挟在内,她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和守城军真的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了。
将士们已经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护送百姓,死守王京,拖阻林渠大军,也给藏在王都之后的有绥郡邑争取了自己几乎是用命换来的备战时间,便是城破,魂入地府,也死得其所,问心无愧。
作为夏仪,她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可作为临绾千…她还没能等到容晏战归,自己却要先死在战场上了。
临绾千手心被火把上的倒刺扎的锐利一痛,咬牙闭上了眼,缓缓松开了手指,肩膀却在混乱见被人向后一掰,脱手的火把也被人一把接住,她刷的睁开眼,眼中闯入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脱口唤道:“舅父?”
临崑来不及言语,回身打散几个冲上来的敌兵,拉住她的手腕往外城中突围,喉咙里方低吼道:“你是王姬,不能就在此丧命,快走!”临绾千脑子里嗡嗡作响,夏仪的身份和临绾千的灵魂不断撕扯着她,几乎要将自己拽成两半,厮杀声不断涌到耳中,堵在心头,脚步被临崑急促间拉的几个踉跄,在即将突出重围时却突然停住了,身旁杀红了眼的兵士竟也渐渐缓下了动作。
任何人都听到了城门外传来的万蹄踏地的声音,似藏在厚厚的阴云中仍不断轰隆作响的惊雷,一瞬间撕裂了漆黑的云层,每个人脚下的土地都在颤抖。
临绾千目光越过重重铠甲,落到城门外黑色铁骑军中高高举起的那面大旗上。
旌旗迎风飘扬,上书明明白白一个玄黑的大字。
鼓角齐鸣声震耳欲聋,骑在马背上的公子铠甲着身,墨色的眸子间迸发出势在必得的杀意,挥手下了进攻的命令,军队直接冲进王都敞开的城门。守城军手中冷戈复隐隐握紧了。
他们分不清是敌是友,直到围在身边的林渠敌军接连倒下,弥漫出浓重的血腥。
临崑也愣了,慢慢放下了扣着身前人肩膀的手,临绾千眼中尽是意料之外和不可置信的惊愕,步子微微往后踉跄了两步,却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支利箭,直直朝她斜刺飞来,噗的一声,没入胸口。
临崑骤然大怒,手中长枪挑开身旁敌兵,一把扶住她:“阿仪!”临绾千有片刻的怔忡,忍住突如其来的锐利疼痛和眩晕抬起头,想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些,马背上的男子已然疾驰而来,眼中竟有压抑不住的急色,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将其拉上了马,甩下身后厮杀的兵士,向城外迅速驰去。
临绾千被他搂的牢牢的,眼前人的容貌却因马上颠簸变的迷蒙,利箭还插|在胸前,教她的神思开始恍惚。
她狠狠闭眼,复睁开,整个人被黑暗吞没前,手上本能地用力,推开了眼前男子:“容晏…为什么…”
为什么不是你。
...
林渠的军队被突如其来的援军打了个溃不成军,当日黄昏便递了降书,驻扎在各地的军队也皆撤离了有绥。
临崑接过降书时仍犹愕然,直到手中有了实在的触感,才从此种情绪中抽出清醒神思,吩咐为援军将领摆酒设宴以作答谢。
将领却婉拒了,只笑道:“殿下只吩咐了助贵军此战,将军这般,末将实不敢受,这便要收兵回去了。”
临崑应过,面色却亦有忧色:“那王姬她…”
将领眉宇间神色一顿,旋即道:“将军不知,王姬与殿下是旧识,今日王姬受伤,殿下不免心焦,必定是带王姬去医治了,将军大可放心。”
临崑心中一颗大石头方落了下去:“如此,劳烦将军务必为鄙人向殿下传达谢意。”
将领自然答应,而后率军离去,寒风吹起军中旌旗,一个“楚”字清晰展开在风里。
...
临绾千醒来时正是半夜,榻前挂着厚厚的帐子,室内熏着暖香。
胸前伤口仍在隐隐作痛,她伸手去探,箭已被拔去,包扎的严严实实。
临绾千手肘撑着榻边欲起身,却浑身乏力的厉害,不察跌了一下,牵动了拴在榻边的一根红绳,门前似有铜铃叮铃声响起,一个侍女应声而入,满目恭顺,行至榻边拜道:“姑娘醒了,可要用些吃食?”
临绾千坐起身,打量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