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痛不已。朕不想辩解,也无从辩解,朕的确是个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人。可朕还是想对你好,想全都补偿给你。不能给朕一个机会么?前生受过那样的对待,朕实在很难不去钻营,不去小心翼翼地对待所有人……朕很难信任一个人,可对于你,朕想试试。与朕一起试试,不好么?”
“容渺,退一步看,扪心自问,若是你事先知道,有人会对你家人不利,你会不会手软,会不会放不开手脚硬不下心肠?明知那人就是前生害死你的人,你能不能忍住心里的恶心,假装与她相好?你知道吗?这种恶心,朕承受了许久,可朕知道,要保住性命,保住辛苦得来的一切,就只得暂时忍耐。朕相信,一切都会过去,会好起来的。你也信朕一回,行吗?”
说到最后,已算得上乞求,剑眉凝成一团,眸子里深深的看不清楚的幽暗。
她终于抬手,将他轻轻推开来半尺。
“……”迟疑着,不知如何开口。他几句话说到她心坎里去,平心而论,她做的又都是对的么?为了摆脱自己的命运,她何尝不是毁了梅时雨,毁了曲玲珑,毁了许多人的前程?
庞家因她而没落,凤飞烟说到底是为她而死……杨进的钻营如果是错,那她何尝不是?她与他有何分别?
重活一世,谁不曾手上染血?为了让自己逃脱厄运,为护佑自己所珍爱的人们,她何尝不是化成了恶魔?
他手指覆上她的嘴巴,将她不知如何出口的话掩住,“不用说,容渺,你再耐心等一等我,其实我很需要你同我肩并肩的作战。外面雨狂风骤,我孤身一人,有时也倍觉凄楚。若你在身侧,我心方有所依归,你愿否,陪我一起将这江山坐稳,将前生毁我之人尽踏脚下?”
容渺犹疑着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非是不愿,是说不出口。
两额轻触,有什么东西变化着,流动着,今朝的他们,与以往的他们再不相同。
她无声地许下承诺,不需出口,而他一字一句的全部都听懂了。
上元节,北帝提拔了一批官员,个个儿形象俊美,年轻有文才。重臣们默许之,心想,皇上贪恋美少年,不过弄臣耳,无需在意。
二月初,入宫数月之久的乔小姐忽然病重离宫,没过几天传来与人私会的消息,乔家无奈将其另许旁人。
花朝节,宫中宴上,数名宫妃忽然言语癫狂行为无状,彻查之下,发觉巫蛊之事。琼罗苑殿外柱下埋有数个画了符咒的木人,皇后与其他嫔妃之名,赫然刻在其上。
焱贵妃嫌疑最大,被降回为婕妤,开始闭宫不出。
四月末,南边战事起,数名南国流寇,占城池为领地,自封为王。南廷请求北帝支援,北帝决定亲征,朝臣纷纷劝止。
皇后以宫中尚无皇嗣,皇上不应以身犯险为由,率众妃长跪于太极殿外,请求北帝收回成命。
是夜,杨进走进锦兰宫,容渺忙忙碌碌,正指挥众人收拾箱笼。
杨进见床上铺着几件男装,愕然道:“你这是做什么呢?”
容渺嫣然一笑,屈膝一礼:“陛下御驾亲征,妾担忧军中侍奉之人不甚仔细,特乞陛下准许靖安随行。”
杨进讶然道:“你要随朕出征?”
“正是。陛下与妾在战场之上相识,该知道妾有自保的本事,妾保证不会延误军情,不会给陛下添麻烦。”
他眉头拧成一团,明显的不赞成。
容渺只好扯着他衣角撒娇,“陛下不答应,以后可以不必来锦兰宫了!妾在后宫气闷了一年多,陛下这一走,又不知何时归来,妾与谁说话,如何打发时间?万一陛下的那些……宠妃们来寻妾的麻烦,妾是该一剑将她们都砍了还是委曲求全?陛下不会以为,后宫比战场更安全吧?没陛下在身边,妾说不定转眼就被取了小命去。”
杨进被她可怜兮兮的表情逗得一阵低笑。
大手一伸,将她搂住亲了一口,“罢了,你在朕身边,朕必不会让你有所闪失。”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下来,刚刚被册封了份位、成为淑媛的容渺随御驾出征。众妃知道消息时,大军已然出了城。以文华夫人为首,六七个嫔妃各怀心思地来到中宫,向皇后打听为何容渺可以随行。皇后低叹一声,抿茶的动作显得颇为无奈,“陛下决定的事,谁能有什么法子?听说那容渺打扮成男儿,似模似样的……”
众妃你瞧我,我瞧你,均沉默下来。
敢情如今要分帝宠,还得投其所好?好好的女儿家,不能涂脂抹粉、穿红着绿?反要粗声粗气、不顾形象地扮成男儿?
她们究竟是有多命苦,才成为了一众有名无实的宫妃。如今怕是全天下人都在嘲笑她们。
花枝招展的姑娘,在北帝心目中,甚至比不上一个宦人来得更迷人……
最难堪的便是文华夫人了。
谁都知道北帝宠过她一段时间,阖宫都在猜测,当时文华夫人是如何侍奉陛下的呢?莫不是……只不过当了幌子?为帮陛下掩饰真正的喜好?
那这空架子夫人,还有什么好值得妒忌的?
而曾经怀有身孕过的乔婕妤,也同时遭受了重重猜疑。
那个孩子,难不成根本不是北帝的?
风声越来越紧,流言四起,渐渐从后宫传到前朝,从前朝传到了民间。
北帝的荒唐胡闹,乔婕妤的不轨心机,文华夫人的装腔作势,皇后的懦弱无能,一下子摆到了人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