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儿睁开眼睛的时候,强烈的阳光早已窗棂,斜斜地射进了屋子,在凸凹不平的地上,画出了几个方块光团,直刺人的眼睛,柱儿刚睁开眼,立时又眯缝上眼帘,以减弱光团映射过來的强烈视觉刺激。
柱儿又躺了一小会儿,待眼睛渐渐适应了光亮的环境,他才慢慢地爬起身來,懒懒地穿衣穿鞋。
昨晚的酒喝多了,至今浑身酸懒,脑仁儿炸裂般地疼,脑袋里也如搅满了豆浆一般,茫然一片,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又是怎样喝的酒,喝了多少,他的记忆里仅剩了一些怎么也接续不上的碎片,断断续续的,理不清一个完整的过程,就连酒场是啥时散场的,人们又是怎样走的,他都记不起來了,但是,有一点他记得非常清晰,就是木琴曾跟他讲说过许多话,还答应替他琢磨下一步的生活路子,具体的原话,他早已忘记,说过的话里意思,却清晰地印在了他的脑里。
穿好衣服后,他又愣愣地坐了半天,肚子里也“咕咕”地叫了几声,随后,就有急迫的食欲涌上了全身,胃里空荡荡的,像只干瘪了的气囊,收缩又扩张,有虚汗被强劲的伸缩力挤压出來,把油腻味儿极浓的衣裤粘贴在了瘦削的身子上,燥热一阵儿,又寒凉一阵儿,让他很不舒服。
他不想动身回家找饭吃,确切地说,他不想回家见到茂响的身影和嘴脸,自从茂响与满月结合成家后,他便有意无意地疏远了这个家,疏远了视自己为性命的亲娘,有时,脑海里涌出这个想法时,他便觉得很对不起娘,是自己在蛮横无理地怨恨娘,怨恨娘狠心地撇下自己跟别人过日子,渐渐地,他这种自怨自责少了,心安理得的心思多了起來,酸杏讲说的道理,茂响许下的承诺,似乎并沒有按照当初每个人的意愿发展,茂响只顾了跟娘和好过日子,并沒有把他当一回事,特别是前段时间,茂响如疯狗般地与茂林争强斗狠,完全暴露出了一副凶、狠、硬的吓人架势來,柱儿原本单纯脆弱的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心理恐惧,也失去了往日浑然不觉的安全感,这个时候,他突然十分强烈地想念起亲爹喜桂來,因了当时年龄小的缘故,他对于亲爹的模样做派,并沒有留下多少的印象,但是,这种与生俱來的亲情因袭与血脉传承,给了他无法自控地追思和念想。
洋行什么时起床走人的,他一概不知,洋行总是早起晚归,在他屋里借睡的这么长时间里,柱儿早已习惯了洋行神出鬼沒的行为举动,想來,洋行一大早就开着新买來的汽车出去了,一想到洋行的汽车,他的心里又有了一种茫然的失落感,不知自己今后的生活根基在哪里,自己又如何应对现在这种无着无落无依无靠的日子。
正出神儿的时候,满月进了屋子,她看见柱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大为吃惊,一叠声地问柱儿,咋的了,咋不回家吃早饭,是病了么。
柱儿沒情沒绪地嗡声回道,沒呀,昨晚在茂生大爷家喝酒喝多哩,不觉饿。
满月拽他道,家去吧!好歹也要吃上一点儿呀,你茂响叔也在家里等你呢?有话要问。
柱儿犹豫了片刻,很无奈地跟满月回到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