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心中时时刻刻都在惦念着他,哪怕总在期待着手机振动时会是他发来的短信,哪怕在草稿纸上算着算着题总是无意识地写下他的名字,他都只用力地摇摇头,坚信着这只是少年身体的情难自禁,不肯承认自己那早该成熟的灵魂,仍然会爱上一个天真幼稚的少年。
苦夏难捱,七月流火,秋意试探着伸了伸脚,暑假便在蝉鸣中悄然结束了。
郑大钱难得地没再来找薛木借暑假作业,这个假期他也是在补习中度过,尽管得了空还是会疯玩疯闹,却也在目睹了二十个同学黯然离去后懂得了该自觉努力的道理,没再像往常一样挥霍时光,老老实实地完成了作业。
和他一样,班上剩下来的三十个学生,在开学返校的那个晚自习上都默默地各自做着各自的题,全无别的班级里因暑假结束同学重聚而叽叽喳喳地聊个没完的盛景,唯独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万朝阳。
晚自习结束时,万朝阳也依旧没有出现,回到宿舍,他的铺盖也一直卷着没有打开。
郑大钱知道薛木和万朝阳已经“分手”,没敢开口乱问,杨钊却一边洗脚一边随口问道:“都几点了,朝阳还不回来,返校头一天都这么嚣张啊——木头你怎么没跟他一块儿?”
郑大钱听言悄悄看了薛木一眼,薛木故作自然地笑了笑,说:“不知道,暑假没见着他。”
“朝阳啊,他不来了。”宿舍长在一旁接话道,“他改走读了。”
第四十一道题 我不管了什么都不要听
薛木愣了愣神,一时语塞,郑大钱却脱口而出问道:“走读了?”
“是呗,”宿舍长答道,“他爸是咱们学校老师,想走就走呗那还不是说句话的事儿,再说他们家住的也不远。”
“那怎么前两年都不说走读啊,上了高三了才开始?”郑大钱又问道。
“上了高三得抓紧了呗,没准儿天天回家有人补课呢,他爸肯定认识好多老师啊。”杨钊接话道。
“哦……”郑大钱讷讷地应了一声,又偷偷看了一眼薛木,薛木无意识地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上铺,心里也是一样空落落的。
第二天早读的时候,万朝阳又如当初一样踩着点进了教室,作为语文课代表的薛木正在讲台上准备带着同学们读课文,眼睛一抬,两人目光相对,而后都匆忙地望向了别处。
班上的人少了近一半,整个教室都空旷了许多,三十个座位重新排成六排五列,每两列中都隔着能过人的间隙,再也没有了同桌的概念,万朝阳和薛木的座位也调成了前后桌,薛木在前,万朝阳在后。
万朝阳走到那个堆满了新书的座位上坐下,也不管薛木在讲台上说着什么,自顾自地从包里拿出了一袋面包,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幼稚盈室……”
同学们在薛木的带领下捧着语文书读起了课文,只有万朝阳仍自顾自地吃着,随手翻开了一本物理书看着。
“笃笃笃”,薛木走到万朝阳身边,轻轻敲了敲他的桌子,低声道:“读课文了。”
万朝阳一边嚼着面包,一边瞄了薛木一眼,迟疑了片刻,收起了物理书,拿出语文书,却也不肯开口诵读,仍低头吃着自己的早餐。
薛木张了张口,却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赌气道:“爱读不读,反正都是你自己的事儿。”说罢愤然转身离开。
新的一个学期,又已经进入了高中的最后一年,经过两轮筛选的孩子们都知道紧张了起来,尽管头一天开学生物钟还是有些不太适应,但经过李晓梅的提前叮嘱,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在犯困的时候主动起立听讲了。
只有万朝阳还是依然故我,任凭老师在台上讲得如何激情澎湃,学生们在下头记得如何运笔如飞,都阻挡不了他一颗想睡的心,早读七点到最后一节五点三五下课,中间一大半的时间他都是趴在桌上睡过去的。
薛木时常也会犯困,也总是课上头一个起立到教室后头听讲的,虽然平时坐在万朝阳前头感觉不到,但是一站在后头,一排排认真听讲的背影里凹陷下去的那一块就会尤为明显。
站在后头原本是为了强迫自己提神认真听讲,可是薛木的目光总是不知不觉被万朝阳所吸引,每每望着他的背影发呆,一不小心溜了号,错过了好多该重点听的内容,到头来课也没听明白,还不如趴桌上睡觉。
如是两个礼拜过去,薛木和万朝阳几乎一句话都没讲过,尽管大家平时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课业上,却也难免注意到他俩的奇怪表现,偶尔闲聊都会问上一句“你俩怎么了?”
“没怎么呀,挺好的呀。”薛木对于这样的问题,往往都是如此回答,万朝阳则是一贯冷漠的语气道:“管得着吗?”
任谁一看都知道两人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故事儿,只是大家都没那个闲心去八卦,只有郑大钱,在双周五回家与薛木一同在书店里挑辅导书的时候,忍不住低声问道:“你们俩……到底因为什么呀?”
虽然没有任何前言的铺垫,薛木却也当然明白这“你俩”指的是他跟谁。
“没什么,不适合在一起,就分了呗。”薛木目光在一排排的书架上流连,故作淡然地答道。
“怎么不适合了?”郑大钱外头看着薛木,“放暑假之前还撞见你俩打啵儿,跟我坦白的时候还啪啪冒粉红气泡呢,怎么才一个暑假过去,你就不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