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速流淌,可每一秒都是难熬。看着电子钟上数字变化,唐德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希望早点到警局、早死早超生,还是希望路上能多堵一时三刻,让第二只靴子晚些落地。
可无论如何,这一切都不能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他最终还是赶在专案组约定时间的前一刻钟抵达,然后被客客气气请进一间屋子。他一路看四周,想找到钟奕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发觉。
唐德短暂地舒了口气。
像是喝下鸩酒前一刻,觉得尚能解渴。
至于钟奕。与唐德相比,他状态太好、好到有点过头。
唐德是拿到分数前寝食难安的学生,他则是对成绩早已笃定。毫无惊喜,当然不用焦虑。临去警局前,总秘拿着过了三面的五个年轻人简历过来,摆在钟奕面前,问他觉得哪个不错,可以招聘来当四秘。
这是先前早就决定的事。芭蕉越来越大——这里的“芭蕉”,不仅仅是芭蕉视频,也笼统包含了其他几家钟奕名下的产业——秘书们负责的事纷纷杂杂,在现下的分工里,仍有许多事忙不过来,所以要再招一位同事分担。
钟奕粗略看过去。三女两男,都是名校毕业,简历优秀,从学生干部,到大赛得奖。见到熟悉的“模拟投资家”五个字,他还笑了笑。
再有,亮眼的gpa、一列含金量颇高的证书。
实话实说,上辈子,他从京大毕业时,做出的简历,也是这样。
钟奕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问总秘:“三面你有去听吗?”
总秘点头:“对。他们都很优秀。你找好四秘后,hr会和剩下的人继续谈,看他们愿不愿意去其他岗位。”
钟奕道:“或者,其实可以先给他们安排其他岗位,再让最后一个人来我这边。”
总秘挑眉。
钟奕道:“合理利用人才。”他看了眼时间,把几份简历推开一点,“我要走了,你来负责就行。”
总秘欲言又止。
钟奕停顿:“有什么话想问我?”
总秘:“这段时间,有些传言……”关于老板的感情生活。
年后一来,就在公司里甚嚣尘上。
但芭蕉最擅长控制舆情,很快有人发觉不对,继而被上司敲打、安静下来,等待上头处理。
钟奕笑了下:“明天小池总会来。”
总秘:“?”
钟奕淡淡道:“小池总好歹也是半个老板,来巡视一下产业。”他和池珺各拿百分之五十股份。两人也商议过,等芭蕉上市,两人的股份被稀释后,又会是什么比例。
他们不可能放弃控股,即总共持股超过51。要讨论的,不过是这51要怎么在两人手里分配。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只要他们一直在一起,这都不是问题。
总秘:“……”有点被噎住。
但也明白,这种事情,在当下,很能表明两个老板的态度。能被招来芭蕉的,哪怕真是榆木脑袋,那木头上也要多几个洞。
钟奕走前,最后又看了眼桌上的简历。
最上面一张,是个大学刚毕业的男生,名叫乔安。
样貌有点眼熟。
有点……像池珺。
兴许是他看池珺太久,对爱人的样貌太熟悉,于是总能从旁人面孔上找到一丝相似。
也可能是另一种原因:池珺提过,池北杨身侧女人多,孩子也多。池铭年纪最大,于是跳的最高。至于剩下的人,从前还在读书,安然蛰伏。可再过两年,一切便可能洗牌。
但池珺安安稳稳、不动如山。
法律给婚生子、私生子一样的继承权。奈何他手上的所有股份,都不是来自池北杨。池北杨再懊恼,也无从改变。
……
……
在唐德踏入警局整整一刻钟后,钟奕才来。
算是踩点。来了,先道一句歉,说:“公司有事要忙。”
专案组成员叹口气,理解。但左看右看,又觉得这位钟总心理素质太好,对这种血亲相关的事,都不太在意。再看唐德,憔悴成什么样。
但也能理解。过去二十多年,唐德妻贤子孝,享尽家庭之乐。钟奕却独自一人,踽踽前行。
两人心态当然不一样。
两间房,中间隔着一堵墙。检验报告一式两份,被推到唐德、钟奕面前。
钟奕扫了眼,俨然并不意外,说:“知道了。”
又说:“……还有什么事吗?”大有专案组成员说“没有”,他就立刻起身走人的架势。
这样的态度,让面对他的两个警员嘴角微微一抽,对视一眼:“是这样。我们有确切证据表明,去年秋天,唐怀瑾就拿到了同样的报告。换句话说,他知道,自己不是唐德夫妇——也就是你亲生父母——的骨r_ou_。”
一墙之隔,警员:“……他知道,自己不是你的骨r_ou_。”
唐德瞳孔蓦然缩小。
他脑海中滑过无数光影,从唐怀瑾幼年至今。十数年前,亲戚们的话如在耳边,对他窃窃私语,说谢玲不忠,让他最好去做个鉴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