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沈复生说起替一心寻找心源的时候,沈复生的态度就很平静,没忘记对他说谢谢,却完全没有他预想中的高兴和激动。
也许他那时候就没抱什么希望。
林誉眉头微皱,把程程放到床上,站起身来。
到外面打了热茶的秦智雅走了进来,把手中拎的水杯放到桌上,站在林誉身边。
“你又要走?”
“我去看看一心。”
“一心?他不是被沈复生救走了吗?现在正在手术,你去了又有什么用。”
有用,没用,这是他和秦智雅的思考方式。
林誉皱起眉头:“这里已经安排好了,医护人员会照顾你们的,我在这里也没事,你就和程程好好休息吧。”
“我一个人不行。”
秦智雅拉住林誉,向来冷静坚强的面容现出软弱的哀求。
似乎借着这次大火,将二人分离数年的那点疏离和试探都烧了个j-i,ng光,秦智雅不再试图和林誉一争高下,她又像那个和林誉一同青梅竹马长大的少女,不管在别人面前多么成熟理智,在林誉的面前总是温柔的,软弱的,需要照顾的。
她知道林誉是一个j-i,ng于算计的商人,也许他感情淡漠,表里不一,但是她参与了林誉的整个少年时代,从相识到分离从无一丝龃龉。林誉看着她就像看着自己的年少时光,所以总是对她狠不下心来。
手术室里,沈复生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下卜卜跳动的心脏。
上一次的手术是董主任亲自做的,技术方面无可挑剔,但是依然没能让一心的心脏恢复机能。
这一次他要在心脏不停跳的情况下,对一心的心脏进行二次修补。
视野最好的一助紧张地看着沈复生将细小j-i,ng致的器械缓慢却j-i,ng准地伸进那搏动不停的心脏里,配合着每一次心脏搏动的频率,一刻不停地穿梭来往,纤巧灵活的指尖如同和着一首无声的曲子翩然起舞,每一次落点都j-i,ng确地踩在节奏的鼓点。那是生命的韵律。
虽然心脏不停跳的手术早已有之,但那是在不涉及心脏内部结构的情况下。
一助神色复杂地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全神贯注的男人。
他一直以沈复生作为目标,他也想像沈复生一样,只凭一手登峰造极的技术震撼世人,所以他一直努力研习,所有沈复生主刀的手术他都争取来当助手。
他一度以为这种差距已经正在逐渐缩小。每一次他主刀的手术,他只要想象一下是沈复生站在他的位置会怎么做,就立刻斗志满满。可是现在他的信心几乎全面动摇了。
有些差距真的是可以通过努力来弥补的吗?
“一助,别发呆。”
沈复生突然出声,一助立刻回过神来,满脸羞愧,把视线专注在手术视野中。
“对不起!我知道了。”
从天光熹微一直到深夜凌晨,手术室里仿佛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地做着本职工作,为拯救一条生命奉献着必不可少的力量。
直到沈复生把那稚嫩的皮肤最终闭合,将手中的器械扔到手术托盘里。
“结束了……”
所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几乎想要立刻瘫倒在地上。
一助看着沈复生:“沈医生,手术——成功了。”
沈复生点了点头,目光温柔地低头看了一眼一心沉睡的小脸。
“成功了。”
超出他想象的成功。
从此以后,一心就和一个健康的孩子完全没有两样,他也有一颗强壮的心脏,他想跑就跑,想跳就跳,不用受制于抗排异药物的束缚,他可以自由自在地长大,然后像一心一直挂在嘴边的,他会活得很久很久,活到很老很老。
沈复生抬头环顾一圈手术室,看着每一个人憔悴的眼睛,走下手术台,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大家。”
众人忙道:“不用谢,不用谢。”
“沈医生,你谢我们干什么,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啊。”年轻的器械护士守着她那一堆摆放整齐的手术器械,像一个守着弹药的士兵。
沈复生笑了笑,他就是对这些与他一同从死神的手中把一心夺回来,又将本该属于他的健康重新赋予他的同事们,无比感激。
“大家辛苦了。”
他带头走出手术室,扔掉手套,摘下口罩,一边解着脖颈后的带子一边朝外走去。
手术室外等着的几个人让他顿住脚步。
缩在椅子里的姨婆一看见他立刻起身,有些踉跄地朝他跑过来。
沈复生急忙迎上前去。
姨婆一把拉住他,紧张地盯着他的眼睛。
“复生,一心怎么样了?”
“姨婆放心,一心没事了。”
“没事了是?——一心的病治好了?”
“治好了。”
姨婆拉着沈复生的手颤抖着,一遍遍地和他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