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托大的话,阿奕我看着长大,其实在我心里,我是拿他当我的孙子般看的。”他话里意有所指,裴奕与江瑟都听出来了,裴老爷子看到他捶腿的动作,目光闪了闪,冯中良接着又道:
“瑟瑟我也很喜欢,叫我一声爷爷,不是亲孙女,”他说这些话时,顿了片刻,咬了咬后槽牙,脸颊上的肉绷了绷:
“却比亲生的更喜欢,我也只是想为孩子们做点儿事,这些装修算得了什么,将来我百年归天,我也要给瑟瑟留些念想的。”
他先前说要出装修款的时候,就已经很令裴家的人意外了,现在竟然透露出将来财产分配都要给江瑟,就不得不让裴家人心惊了。
冯中良身家丰厚,众人心里都清楚,中南实业做得很大,他就是随意从指缝间漏一些出来,也是十分惊人的数字。
裴老爷子看着他那腿,那是年轻时曾受他派遣,出任务时受过枪伤留下的后遗症,年纪大了,便越明显,出入都得靠拐杖了。
冯中良从来不提这腿的事,今日他要替裴奕、江瑟装修房子,说得再多,裴老爷子都能拒绝,但他拍着腿,裴老爷子就不能再开口了。
提到这些事情,气氛有些凝固,裴奕清楚江瑟心里必定是不好过的,冯中良的好意,如果拒绝了,恐怕也是让他伤心,让江瑟难受。
“既然这样,要不索性装修的事,交给您得了。”
他捏了捏江瑟柔软的手,说这话时,江瑟转头向他露出微笑,头一偏就靠在他肩头,使他心里美滋滋的,连裴晋淮因为这话怒瞪了他好几眼,裴奕也没放在心上。
“你这孩子……”
裴老太太有些无奈的看了裴奕一眼,与裴家人觉得不妥的感觉相反的,是冯中良欢喜的样子了,他一拍大腿:
“这个主意好!”
他的开心溢于言表:
“恰好我这些日子没个正事儿干,要是小宁信得过我,这事儿交给我来盯着。”
裴大太太没想到儿子一句不客气的话,倒真让冯中良上心了。
凭心而论,这件事情是裴家要娶儿媳妇,原本与冯中良是没有关系的,他的表现倒像是要嫁孙女似的,忙前忙后,裴奕这在裴大太太看来有些失礼的话,他不止不介意,反倒像是十分愿意替两人忙这些事似的。
冯中良话说到这里,裴大太太当然不能说信不过他,“哪能信不过您,就是怕这事儿太累了。”
她也瞪了一眼儿子,裴奕坐在沙发上,左臂张开放在沙发靠背上,将江瑟锁在自己身体范围之内,面对父母不赞同的目光,只是笑了笑,将这些长辈没说出口的责备一力承担了。
“哪有什么好累的,正好活动身子骨。”
冯中良对这事儿的热情有些出乎了裴家人的意料,在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裴老爷子大有深意看了裴奕一眼,最终又看看冯中良,拍板决定:
“那行,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裴老爷子发话了,大家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冯中良松了一大口气,又看了孙女一眼,忍不住露出笑容。
这一顿晚饭之后,江瑟与冯中良都要回家,裴奕原本应该送江瑟的,但裴老爷子在他临走之前,把他留下来,说是有些话要跟他说。
江瑟正好可以送爷爷一程,与他说些话。
婚礼的事,她直到今晚的时候,才意识到对爷爷的影响是有多深的。
他要想参加江瑟的婚礼,不是以长辈的身份,等着江瑟与裴奕向他敬酒,也不是以长辈的身份,亲自牵着她的手,把她交到裴奕手中。
就连一个简单的房子装修的事儿,表现得太过殷切,都会引来裴家人的瞩目。
江瑟与裴奕沉浸在幸福中的时候,她没想到爷爷可能还在为了这些事情焦虑着。
她没有开车,而是坐冯中良的车子,小刘坐在前座开车,不时转头往后看着。
今晚被冯中良话震惊到的不止是裴家人,还有小刘。
他是知道冯中良打算的人,他也知道冯中良对江瑟一向不同,但他没想到会这样不同。
江瑟离开裴家,一上车就哭,那些眼泪止都止不住,她想起先前爷爷的示弱,想起爷爷捶腿的动作,这个动作裴老爷子清楚,江瑟同样也清楚。
他自尊心有多强,没人比江瑟更了解了,他从来不屑于拿这受过伤的腿来说事儿,有时硬气得连让人扶也不肯的,今晚却因为装修的事,什么方法都使了。
“哭什么?”
她是冯中良带大的,心里想什么事,没人比冯中良更清楚。
开始他还沉着脸,作出严肃的样子,掩饰内心的感受,但一看到江瑟哭,他就绷不住了,忙不迭的拿帕子给她:
“这么大人了,都要结婚了,有什么好哭的?”
她的那些想法,他都懂:
“爷爷活这么大岁数了,什么情况没经历过,要你来替我担忧?”
他其实心头也难过,但却不能说,以免惹得她眼泪流得更凶:
“牵不牵你的手,又有什么要紧的?喝不喝你跟阿奕敬的那杯酒,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头子还活着,还能活到有一天,亲眼看到你跟阿奕在一起,亲眼看到你结婚,你过得很幸福。”
这些道理,其实他早就已经想过无数次了。
有时夜里想着想着睡不着,也不是心中不堵,可是这些‘小事’,与孙女幸福的‘大事’相比,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你瞧,今晚你裴爷爷不是答应,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