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目送自己偶像消失成一个小点,将手中的签名照看了又看,这才开车离去。
何暮光在门前站定。
他确实不喜欢过年,原因在这扇门前已经分明了一二。万家阖乐,可是这扇门却没有对联和福字,冷肃着所有欢愉,格格不入的异乡人。
他的手指握紧又松开,然后才敲了两下门。
门打开,是路畔箐。“妈,我回来了。”
“嗯。”路畔箐点了点头,淡漠着一双眼,她不再年轻,却依旧美丽,岁月赋予的深度和优雅,像是一只放了多年的瓷器。路畔箐这一次没有煮白咖啡,而是帮他倒了一杯茶。
她紧了紧披肩,自袅袅的热气中去看儿子的脸,“你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是什么?”
何暮光抿了一口茶,其实不用尝他也知道是碧螺春。“我……我有交往对象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很爱他。”
“嗯。”路畔箐点了点头,“很好,所以你有什么打算吗?结婚还是其他。”
“我们不能结婚,”何暮光直说,“他是个男人。”
路畔箐依旧没有表现出震惊,她的态度平淡,比寻常人对于萍水相逢的人还要平淡。“所以说,你说的大事,是跟我出柜?”
“对。”
路畔箐有些恍惚,看着此刻的何暮光,脑海中跑出一个她以为都忘了的人,明明两个人五官只有几分像,完全不会分不开,但是坚定而又郑重的神情,真是一模一样。她续了半杯茶,茶叶沉沉浮浮,“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没有什么c-h-a手和评判的权利。如果你想要带他来见我,我可以腾时间。”
腾时间,你看这词用的,多像是对待自己的代理人。
“你都不问他是谁吗?”
路畔箐没开口,但是他已经明白了她的潜台词――这根本不是什么值得询问的重要信息。他再次验证了一个已经确定了许多年的答案。路畔箐不在乎。从小到大,无论他成绩优秀还是吊车尾,表现良好还是大群架,只要他不犯刑法,路畔箐都可以保持着宽容,不,更准确的说,是无视的状态。
他苦笑,“他是何数,也许你忘了,但是你见过他,我高中做手术,是他在医院守着我。我可能从很久很久之前,刚认识他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谁知道呢……反正我后来也也确定了。”
这些话他平时不知道和谁讲,张胜听多了烦得慌,贺呈陵嬉笑调侃过了头,不注意的一个点就会被他挖出来嘲笑小半年,至于陆释之,陆释之人倒是好,可是他怕把对方霸占着,钟昇能将他封杀到永无宁日。所以,没想到最后,竟然全部讲出来给路畔箐听了,虽然仅仅只是他自说自话。
“后来我们断了几年联系,从我出道开始算,也得有六七年了。其实我也没想到我是这么一个长情的人,可是妈,我真的喜欢他。刚巧他也喜欢我,我们就在一块儿了。我到现在都觉得是我的幸运。”
路畔箐静静地听着,一声不吭,任着茶水凉了,茶叶静滞在里面,像是被禁锢在冰里似的。
何暮光终于讲完了,感觉心里更轻松了一些,终于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话,他不打算为难自己也为难路畔箐,决定还是用最直接的方法得到答案。“妈,你恨我吗?”很多人都告诉过他,当年是因为他的早产,路畔箐错过了见爱人的最后一面。
“……”路畔箐难得地默了默,“我不恨你。”
何暮光像是缓了口气,“没有其他的话了吗?”
“何暮光,”路畔箐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是恨你,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我知道了。”何暮光点点头,这样的答案已经不错了,他早就不是要赖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孩子,他知道世间惨酷人间真相,很多事情都不能强求,也确确实实的,强求不来。
“妈,再见。”
何暮光从楼里出来,寒风没有遮挡,立刻呼啸而来,让他立刻低着头紧了紧一下自己从出来就没有摘掉的那条蓝白围巾,隐约似乎还能感觉属于何数的余温,那温度一点一点地从和他肌肤相贴的地方渗入,暖到心里。
有的时候,人就偏偏需要这么一点点近乎于无的温暖,哪怕它微弱至极,也是燃起熊熊大火的那粒火星。
他忽然上一次从这栋楼里出去,抬眼就看到了何数,对方斜倚在车上,阳光散乱,就跟……就跟现在一样。
“你……你怎么来这儿了?”
何数的姿态很自然,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发根,“专门把我赶出去又偷偷跑掉,我当然要出来找。”
“我是意思是说,”何暮光觉得他故意曲解,“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来我妈这儿了。”
“昨天你打电话的时候没关门。”
何暮光觉得自己有时候就是个二货,但他却能明白何数的用心,他想一个人去见,他不会阻拦,他只会守着他,等他出来。
“我给我妈说咱们俩的事了。你大概也明白,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说什么都一样。”
“我明白了,”何数一边说,一边打开副驾驶,做了个邀请的姿势,“上来吧,还省了一笔打车费。”
何暮光坐上去,目光还有些呆,何数俯身过来替他系安全带,狭小的空间立刻热了起来,不知道是谁的呼吸热烈。何数抽身离开的时候捏了一下他的耳垂,“谢谢你,为了我去面对。”
“我不是为你,甚至不是为我们。”何暮光又一次纠正了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