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果作为一个现代人,自知难以去评判这些古人的做法,却依旧为了那些被当做牲口买卖的女奴隶感到一丝难过。
祭师将那絮絮叨叨又长又臭的话语念完,开始随着富有节奏感的鼓声跳起大神。而古人向云飞的声音在密集的鼓点中依旧十分突出,完全不逊色:“雩祭起——”
熟悉的模糊又出现在眼前,这一次的转场比前几次更快,几乎只用了几秒,戚果耳边便响起了哭闹之声。
此时此刻,他正身处那群被当做祭品的女奴隶之中。
祭品们被推落至已经挖好的深坑中,身上穿着与外面跪着的人一模一样的祭祀服装,脸上却涂成惨白,唯有嘴唇涂红。她们绝望尖叫,放声哭泣,互相推挤,意图从坑的边缘爬出去,却怎么伸手都够不到边缘,只能无助地看着填土一捧一捧地从头顶洒落,一点一点地将本就阴暗的天空遮盖。
这献祭的方式竟然是将人活埋。
不知道是受到奴隶们绝望的情绪感染,还是按照身体的意图行动,戚果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被恐慌所袭击,下一秒就要被活埋的绝望感让他难受到窒息,几乎也要哭叫出声来。
他忍不住也拼命地往边缘挤去,妄图从这死亡的恐惧感中逃脱升天,然而无论他怎么挤,却总有人将他推开,或者是——有人牢牢地扯住他的脚,不让他逃走。
戚果猛地回头,只看到一张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脸。
惨白一片的邬仪的脸上,那张血红的唇笑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正在轻轻地对他做出口型:
你跑不了。
*
“呵,倒是小看你了……”
陶鹤的身形被一阵看不见的风猛地打散,却又在三秒之内聚拢恢复到了一起。这么多年以来,他见过的怨灵不少,却没见过怨气如此阴森沉重的怨灵。
不过短短几个小时,这怨灵的怨气又增强了不少。最开始陶鹤刚察觉它的存在之时,它只不过能凝结出实体。然而就在这空间被制造出来,让它吸食不少恐惧之后,怨灵便已经成长到了这个程度,实在是快得有些可怕了。
诡异的嘻嘻笑声重复循环地在空间内响起,让陶鹤不免有些心烦意乱。这怨灵暂时还伤不了他,却已经能制造出假象,将他引来关在这里,若是再放任它继续下去,就算是他也没办法兑现自己给戚果的承诺了。
陶鹤心头一阵懊悔,却又重新操纵起阴风,准备新一轮的攻击。就在刚刚,他已经察觉到破绽之处。
小小怨灵,也敢难为他?!
在他的纵力一击下,困着他的空间顷刻倒塌,化作一团软泥似的与外面的大空间融合在了一起。
又回到了刚刚的地方,陶鹤却心中一紧——人类不见了!
仿佛是嘲笑他的后知后觉,一个比他阴柔不少、却更添诡谲,仿佛是多个不同年龄的女子声音聚合体响了起来:“嘻嘻,在找他吗?”
陶鹤怒道:“你把他藏哪里去了?!”
“吃——掉——了——嘻嘻……”
一时间,仿佛有无数个女子同时笑了起来,高昂的,尖利的,柔媚的,娇俏的,清脆的,粗哑的,凑在一起如烟花似的炸开,将陶鹤的怒气值点燃到最盛。
他不再与这怨灵废话,而是直接将自己的气息分成又尖又锐的多股,似飞鸟出林似的往四周灵活地冲了出去。
绝对会,找到你的。
真的绝了。
戚果不知道刚刚那一幕颇有些修罗场的味道,他只觉得自己此时的处境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真的绝了。
他身体没办法移动半毫米,甚至比变成古人向云飞的随从更惨,连眼球都无法转动一分。
比被压在花果山下的那位惨多了。
仿佛时间又回到他进入那些乱七八糟的场景之前,面前一片黑暗。刚刚经历过被活埋的绝望,戚果觉得这黑暗竟然也变得熟悉可爱起来。
最值得安心的是他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单凭这个就足以让戚果松一口气,不过回到自己身体里最不妙的,就是——他又要哭了。
长时间不能移动眼球,连眨眼都做不到,戚果十分无奈地感受到泪腺又要搞事情。
他的泪珠刚到眼眶,尚未汇聚起来,一股冰冷的气息忽然降临。
不,不是陶鹤。
透过泪眼,戚果看着那股陌生的冰冷气息在自己面前化作一个女子。她长发未束,却无风自动,眼神又冰冷又妩媚,脸庞姣好,却因毫无血色而有些苍白阴冷,泛着死气。
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这鬼的脸与邬仪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它的头发比邬仪长。
戚果问道:“你是邬仪的祖宗?”
女鬼噗嗤一声,笑了。“邬仪是何人?”
竟然不认识。
戚果眨了眨眼睛,眼泪啪嗒啪嗒落下几颗。待那些恼人的眼泪不再阻碍视线,戚果又说道:“我觉得你们应该有点关系。建议你去看看她的脸,和你的一模一样。”
他的话诚挚又认真,仿佛是在真的给人提意见。
女鬼牵起嘴角,眯起上挑的凤眼,忽而趴到戚果肩上,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地道:“郎君莫说这些,可别辜负了好时光……”
戚果没听懂,只好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这回却没掉眼泪了。他原本脸上还挂了道泪痕,一滴泪水要落不落地垂在他下巴上,被那女鬼用纤长如玉的手指刮起,又轻怜重惜地将那滴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