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嗯!”男孩拼命挣扎着,无力的粉拳不断地锤着我的后背,我只好装作诧异止住了步伐。
“怎么了?”我放下他,手臂却被他的手紧紧抓住,赤.裸的双脚踩在我的鞋子上,似乎因为地板太冷了,不肯赤脚踩地,以致于变成像是他挂在我身上的姿势。
“你要留在这儿吗?要是中午不让秦婆婆进来的话,晚餐也不会给你吃的。”我严词厉色地威胁道,结果挂在我身上的他顿然抬起头瞪着无辜的大眼睛仿佛在哀求我,这一下子我就不忍心了,语气瞬间温柔了许多,“那跟我一起去学塾好吗?午餐也会给你吃得饱饱的。”
男孩羞涩地低下头,轻轻的颔首,就是这一个颔首,看似微不足道,却足以让我喜出望外,那是他头一次给我反应,一个让我惊喜不已的反应。
而我,只是打心底地笑着说:“那我给你更衣吧,衣衫单薄的出去会冷坏的。”
虽然带他去学塾可能有点麻烦,不过学董亦贵为塾师,对学生一视同仁,我把对秦婆婆说的话如实复述一遍,他便准许了让男孩陪我一同上课。
“各位,今天有一位新同学,”学塾内,十几个学生整齐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那些学生跟我旁边腼腆的男孩很不一样,他们起码比他小三、四岁,却在神态、举止上都要比他像个小大人,“介绍一下自己吧。”
如我所料,他不但没有回应,反而颔首低眉,像是把头埋进胸膛里去,似乎对这陌生的场景很不习惯。
“好吧,不知道名字不要紧。这位新同学,你先去角落的椅子坐吧。”说罢,男孩蹒跚的走了过去,坐上椅子后,马上就伏在桌面上,仿佛在对我控诉早起的不满,而一路至此也对他束手无策的我也就只能视而不见。
从宛丘说到墓门,再由鹿鸣读至鱼丽,把诗经的多首诗都读了遍,男孩始终保持着伏卧的姿势,碍于他可能会成为其他学生的坏榜样,我多次拍过他的肩膀提醒他,但全都被无视了,就这样一直睡到下课。
其实我当时有想过,会不会是那些内容对他来说太显浅了?但其实完全不是这样,他只是不懂得看场合行事,不懂得与人共处,这个对大多数人来说,可能是信手拈来的事,然而他仿佛过去的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学习过这个基本的生存法则,所以只会用逃避来处理任何自己不了解的人和事。这是我很久以后才晓得的事情。
“小弟弟,下课了。”在空无一人的学塾里我轻拍他的肩膀道,当然这样他是不会回应的,“你要跟我去书室吗?还是继续在这里睡?”
男孩抬起头,用手指戳戳桌面,又倒头继续睡了。他选择了后者。不得不承认我有点失望,以为他已经足够依赖我了,没想到自己的地位会败给睡意。
“那好,你自己在这里睡吧,我走了。”
虽然有点不放心,但我还是让他留下来了。我目标明确地走往学塾的书室,在恬静的书丛中独自阅书。不晓得过了多久,我看见万塾师向我走来。
“刘塾师,听说你表弟来上课了?”像寒暄一般,他走过来找了个位置坐下。
“是的。”
“这样啊。”话题很自然的终结了,万塾师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彭彧刚刚才出现在学塾,回来的时候还带着钱春阳,他俩今早肯定又一起鬼混去了。”
“这样啊。”我专心致志地在书本里走不出来。
“不要紧吗?就这样放着你表弟。”
我突然意识到万塾师话语中的意思,问:“那么你刚才过来的时候有看见一个陌生的男孩子吗?”
“你要是想说你表弟,我没看见。不过,还是看牢点好。”
“我明白了,谢谢你。”
我起身走出书室,却发现男孩儿早已不在原先的书桌那儿,为什么他会不知所踪,这是我最大的疑问,我四处奔走寻找,越走便越不安,害怕他会遭遇什么不测,怕他会被彭彧袭击,我想了很多可能性,最后在学塾的别院里找到他时,我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