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此次与他同行者只有二人,一是夏黄泉,二是闻枫落。
夏黄泉是钟寂界的引路人,自不必说,闻枫落却是因顾怀想到同样失踪的吴江冷,于心不安,将他于乾元门卧底,后来却一直杳无音信,可能已落入魔爪一事告诉了对方,才会与他同行,希望能自钟寂界中查到魔的蛛丝马迹,顺藤摸瓜,也将他救出来。
顾怀再次拜别了众人,在司空磬等人一片“记得早些回来!不回来也要传讯!”
“小师兄,你的仙丹带了吗?”“燕师弟,我们等你回来!”嘈杂又热切的叮嘱声中,与二人一并消失在空中。
在夏黄泉的引领下,三人很快便寻到了位于南柯崖深渊的钟寂界入界口。
夏黄泉是回自己的界峰,顾怀与闻枫落皆是登天榜上之人,可任意选择七界峰之一入界,故而三人一跃而下,十分轻易地便入了界。
下坠之时,顾怀望着下方如夜色沉寂的深渊,却仿佛瞧见犹有光芒深藏其间,还以为奋不顾身,纵身一跃,很快便能找到要找的人。
直到十年过去,莫说钟郁深,连柳寸芒也未能见到,他浑身是血地结束又一场厮杀,浑浑噩噩立在峰柱之顶,上望着仿佛无穷无尽的千重峦障,血自春秋笔端滴落,洒向下方无数被踩在脚下的山峰,才骤觉风冷心凉,第一次尝到绝望之感,在一片叫好声中,颓然坐倒,阖目隐去了身形。
二十年,以无情冷心著称,一言不合便抹杀人存在,却从不报上姓名的无字君在钟寂界中声名鹊起,所到之处哀鸿遍野,无人不畏,却竟也有了一群指望他一路打上去,掀翻钟家的拥簇者。
他已升入合体期,取出山神传承中的神灵钰,依照记忆里那四大凶兽的模样精心捏造了四具驱壳,将那四缕留在傀儡身中的残魂放了进去,却在望见那四个怪物凝聚出真身时蓦然间放声大哭,吓得飞骨展开巨大的翅膀,飞旋着将一座峰柱生生削做两截。
而传讯符上的“等”字已被他摩挲得快看不清,不敢再碰,用一块晶石打磨了一个透明的罩子,放在内府中,小心翼翼让元神靠在上面。
三十年,踏入大乘期的无字君势如破竹,一路杀上第八重峰柱,吓得上层家族瑟瑟发抖,钟家已不能再无视他掀起的波涛,不断派人追杀,他隐身在峰柱里,一面修炼,一面静悄悄地,疯狂地作画,画第一次相遇之时,令人惊艳又惹人讨厌的小坏蛋,画他躺在草地上,望着幻色飞鳞游过黄昏的天空,画他站在乍然绽放的百花之中,唇间是一句无声的风歌,画落英缤纷的黑水林,画两人合力拉开的轩辕弓,画坐在昙花里的慕容毓与谢琀……而后封存了这些画作,开始闭关。
这时候,他已明白,什么线索什么真相,那些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只有一样,那就是说话的人是谁。
五十年,天雷轰动,雷云绵延千里,笼罩了整个钟寂界,所有峰柱之人纷纷躲入洞府之中。千山俱寂,他独自坐在峰顶,手中缓缓转动着碧血珠,眸光微暖,想起那个遥远的黄昏,他们站在玉兰树下。
骤然间万道天雷齐下,银光如瀑,仿佛长空塌陷,雷声轰鸣了数日,光芒方才散去。他拂袖起身,坐在银羽背上,越过最后数十个峰柱,向至高之处的一座峰柱飞去时,垂眸淡淡向下望了一眼,重重峰峦落于脚下,云烟中渺小如蝼蚁尘埃,圆满期的威压充盈在一瞥之间,那些不自量力追来的人,眨眼睛便惨叫着落了下去。
五日之后,钟寂界彻底改朝换代。峰主燕顾怀昭告天下,钟家与魔狼狈为奸,少主钟无笙与魔勾结,陷害出泉宫,原峰主钟郁深纵子行凶,助纣为虐,业已伏诛,其余钟氏余孽及牵涉此案之人,如能提供魔的线索,或是凌容与下落,可免于一死。
一时间,修仙界震动,却也无人敢反对钟寂界重建出泉宫。
然而即便如此,他仍旧未能找到想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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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覆雪,玉碾乾坤。
黄昏时分,忽又起了一场暴风雪。狂风夹杂纷纷扬扬的大雪,在万年积雪的山头来回呼啸,仿佛一头无形的巨兽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天色暗沉,风雪模糊了视线,依稀可见许多隐在山间林中的酒旗在狂风里疯狂地招展摆动,眨眼又被冰雪冻实。
雪地中的人很快便散了个干净,纷纷跑进了最近的一家酒馆中躲避风雪。
“日升月落,云起云散,自钟寂界易主,这几十年来,修仙界可谓风谲云诡,瞬息万变。钟寂界重开界门,明夷山下放弟子令,出泉宫重建,乾元门式微……细算来,怕只有咱们东灵雪山这一片茫茫白雪,仍旧一成不变,万古如斯。”老板话音一落,温暖而混乱的酒馆之中便响起一阵应和的大笑之声。
这家东灵酒馆依山而建,一层是酒馆,上层却在冰壁上凿了许多洞府做客栈,已在东灵雪山开了数百年,比许多门派都要古老,四角火盆中火声噼啪,冰砖砌就的四面墙壁莹澈照影,映出幢幢人影。
“自钟寂界易主?哈!”坐在角落里一个修士嗤笑一声,饮尽了杯中酒,朗声道,“要说这近百年里修仙界遽变,岂可不从出泉宫灭门之事算起?”
另一个人应和道:“不错,要说起因,还得溯至钟家打错了算盘,竟与魔合作,若不是出泉宫惨案,钟寂界未必易主!”
一个醉汉拍着桌子嗤道:“你这话可说的太早了,依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