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默然半晌,都没说话,各自满腹疑问地再次回到舱中细细搜索起来。
顾怀站在船上,闭上眼,强大如天眼的神识骤然放出,如朝光扩散到照川岛每一个角落,又仿佛将这一整片海域缩地为寸,化作眼底掌中之物,无一处不透彻明晰。半晌,他蓦地睁眼,眸光一动,忽一抬手,闪烁在岸边沙石间毫不起眼几朵白花凌空而起,如乘风而起,飞速落入了他的手中。
他双指捻着花梗举在阳光下,花瓣上银斑点点,竟仿佛连成了一个符咒,他不由奇道:“这是什么?”
凌横波激动不已地自另一只船跃了过来,瞧了几眼,莫名兴奋之色都化作一片疑惑:“……这花,我竟从没在海上见过。”
白樱樱接过细看半晌,蹙眉摇了摇头:“我也不识得。”
柳寸芒亦道:“莫说海上,即便是在钟寂界中,我也不曾见过。”
顾怀转眸一看,谢琀正远远靠在船舱上,凝眸望着下方的海水,似已陷入深思,对此处竟充耳不闻。
“想什么呢?”顾怀几步走到他身边,摊开手将花递在他眼前,“快看看,这是什么?”
谢琀捏了一片看了几眼,道:“……这花不似是自然而生,或许是一个精通符咒与仙种之人所创之物。”
顾怀讶然望着他,总觉他是信口胡说:“自创物种?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人?”
谢琀挑眉一笑,眉眼间一股矜傲之意,凑在他耳边,声音极低地道:“我就能做到。”
“……”顾怀将信将疑地盯着他,“那你倒是说说,这是什么符咒?”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谢琀眼珠转了转,“以前你怎么让我听你的?”
顾怀失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像这样。”
谢琀瞧他一眼,拇指抚了抚仿佛被春柳拂过的左脸,嗤笑道:“我以前可真好哄。”
“……”顾怀磨了磨牙。
见他一副又气恼又莫可奈何的模样,谢琀嘴角笑意都忍不住溢了出来,得意洋洋地将手臂绕过他肩头握住左手,头抵在他肩上,拨弄着他右手掌心的花瓣道:“好吧,我便告诉你……你瞧,这片花瓣上的银点虽能连成符文,却只是极小的一段,这花上的符咒恐怕不是一两朵花连成,而是由岛上所有这样的花连成。”
顾怀被他揽住,忽觉心间出离宁静,因这岛上诡异残忍之事而生出的隐约不安都如潮水退去,眨了眨眼,霎时间岛上风暴骤起,落叶萧萧间一片白花被席卷着很快便朝如一条素带般飘了过来。
顾怀用乾坤袋接了,翻手一并塞到他手中,一笑:“喏,有劳。”
谢琀掂了掂乾坤袋,侧眸道:“……说得轻巧,酬劳呢?”
这边众人早已都别过眼去,白樱樱望着海岛,半晌,忽叹息道:“岛上既已空无一人,这些邪恶之物,我们便一把火烧了吧。”
“且慢。”凌横波忙按住她捻诀的手,劝道,“这些血玉脂牺牲了那么多人才能长出来,你若烧了,岂不是让他们枉死?”
白樱樱警惕地看着他:“那你道如何?”
“既然种都种了,长也长出来了,此时烧掉亦于事无补……”凌横波斟酌着一句话还未说完,柳寸芒已接口道:“不错,不如全都交给你苍海派‘妥善处理’,如何?”
凌横波呵呵一笑,神色坦然:“……柳公子说笑了,我岂会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若真烧掉,着实可惜了些。且不说是否交由我苍海派处置,若能将之用于救助修仙界中那些苦遭灾厄之人,又或是奖赏除魔有功之士,岂非有益得多?”
“自然还是烧了干净,这种东西若是流传出去,后患无穷,不知还有多少人要因之枉死。”说话间,顾怀和谢琀已走了过来,“当年七界峰联手除种,都未能将之斩草除根,如今,便让我试试吧。”话音一落,顾怀双手一扬,离火三昧箭骤然离体而出,真火流炎,如烈日坠天,铺天盖地般向照川岛而去,整片天地都被熊熊烈焰湮没,仿佛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凌横波双眼一眯,仿佛被火光耀得睁不开眼,眼中却闪过一丝痛心惋惜之色。
就在此时,碧海扬波,如有大鹏击水,仿佛蛟龙欲出,三千里波涛都汹涌而至,刹那间巨浪澎湃,白浪高有百丈,宛如一头无形巨兽,眨眼竟将照川岛一口吞没,淹没在千重海水之下!
白樱樱一声惊呼,凌横波亦双眸一亮,“咦”了一声,柳寸芒已霎时消失,身影出现在惊涛骇浪之后,欲要堵住那些人的退路。
顾怀眸光微冷,离火三昧箭去势不停,在空中化作一片流火纷纷,骤然向四面炸开,千里之内的海域皆微微震颤,数十道人影霎时间自海浪中腾空而起,纷纷转身遁逃,被离火三昧箭如影随形地追了上去,顿时一片惨叫。
谢琀一扬唇,手中千变化作千根缚神索,“咻咻”几声破风而过,眨眼便死死捆住这群人,乘风破浪地拖了回来,如同捞起数十尾垂死挣扎的鱼,甩在通天船的甲板上,还在不住地翻腾喘息。
众人回到船上,顾怀一一看去,缓缓拢起眉——这群人似乎并不是来自同一个门派,衣服颇为杂乱,有的是一身黑衣,一看便是死士,有的则衣着华贵,仔细看去颇为眼熟,似是在什么七界峰集会上见过,粗略一算,便数出八九个门派。
这些人跟了他们一路,不下百人,他早已感应到,不过是佯作不知,等着瞧他们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