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江冷看了二人一眼,似猜到了他的打算,垂眸不语,双手一拂,露出了一把琴,拨动琴音,琴音铮然,似有杀伐之声。
谁知没过多久,空中竟飘起了一阵雨。雨水敲打在树叶上,屋檐上,发出沙沙簌簌的响声。
孤云侧耳听着,脸色便渐渐沉了下去,又青又白地变了几个颜色,蓦地霍然起身,愠怒地拂袖而去。
吴江冷按住琴弦,抬眸望着他急匆匆消失在院门后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抬手接住了一滴雨。
柳寸芒目光落在他身上,忽开口道:“吴师兄,闻师兄找了你一百年。”
钟寂界至高峰柱上的华殿之中,荒草丛生的后庭里,一个灰袍人正俯身浇花,一只手拿着木勺,自水桶中舀出水来,手掌浸在水中,连衣袖微湿都没发现。他头发半灰半白,佝偻着身形,面色蜡黄,看上去风一吹就要倒下一般,一双眼睛却亮得异常,专注中带着股狂热,直直盯在这盆他已浇了一百年的花上。
“……阮夫子,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在浇花?”
昊蚩几人踏进院中,面色皆是难看至极。燕顾怀在横霜界出事之后,他们求助于衡家,差点被逼着交出风神传承,好在有衡小芜相助,好不容易才从横霜界逃了出来。如今燕顾怀已死的消息已传遍了修仙界,各个界峰蠢蠢欲动,无一不对钟寂界虎视眈眈,偏偏他们打开燕顾怀留下的石函,里面只有一句“应天峰上,胜者为王。”
纵然迟弦郁据此推测燕顾怀之死大有蹊跷,如今他生死不明,钟寂界人心惶惶,出泉宫众人更是心情沉重,三日之间,俞夫子,朱师父,陆师姐等人纷纷赶到了钟寂界,合计之下,却也只能依他吩咐,照钟寂界的规矩,在应天峰上设下擂台,胜者则为钟寂界之主。
消息一经放出,整个修仙界上下震动,不止是七界峰立刻便派人前来,下界修士也都无人愿意错过此等盛事,即便自己没有那个抢夺峰主之位的本事,也想来瞧这个百年一遇的大热闹。
此等急迫的情势之下,闻枫落与夏黄泉很快便指挥着钟寂界中人在应天峰摆下了阵势,眼看便要开战,出泉宫众人还在千方百计地搜寻燕顾怀的下落,心情沉重,焦急万分。
“这盆蕙风草我养了一百年,如今,总算要开了。”阮夫子站直了身子,幽幽地舒了口气。
牧庭萱忍不住道:“小师兄生死不明,大敌当前,阮夫子,您就半分不担心么?”
阮夫子抬头望了眼天空,眸中闪过一丝讥讽之意:“日月尚在,乾坤仍存,你的小师兄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众人一时无言以对,心中皆想到了俞夫子推演出的卦象。
那卦象上也说燕师弟除了红鸾星动之外无甚大碍……莫非真的如此?
可众人并不知道,日月颠倒的绝照界中,顾怀正处于人生中最为尴尬的时刻,分分钟有可能假死变真死,且是窘迫至死,脑充血而死……
凌容与瞅了瞅他还红得快要滴血的脖颈与耳垂,满腹愤怒都化作了好笑,忍了忍上扬的嘴角,微微上前一步,挡住了赵禅满腹槽点汹涌澎湃的目光,反嚣张得意地瞪了他一眼。
两人在欢喜天中颠鸾倒凤三日之久,眼看着外界已然被燕顾怀已死的消息弄得举世沸腾,赵禅实在等不及,只得在第三个月夜自己悄悄上了欢喜天,做了回棒打鸳鸯的恶人。
其实以两人的修为,情丝茧并非不可强力破除,即便不肯剪断情丝,也多的是别的办法,只不过入茧之人往往脑子一热便忘了今夕何夕,他们也不例外。
如今被赵禅逮个正着,顾怀只觉欲哭无泪,自情茧中出来之后便一直面红耳赤地躲在凌容与后面,悔恨地想找个安静之处撞撞墙。
赵禅轻咳一声,也觉尴尬至极,转过身,若无其事道:“走吧,二位,天就要亮了。”
顾怀还有些迟疑,只觉再也无法坦荡地与赵禅对视,却已被凌容与反剪着双手,半拖半抱地跟了上去。
欢喜天下是一段不高的山脉,千里沃野青草覆盖,三人走在山脊之上,抬头便是月华星辉波光隐隐的一方湖天,山河倒影在湖天之中,镜影成双,不知上下孰为真,孰为幻,美得令人目眩。
顾怀很快便被美景吸引了注意,忘了方才的窘迫,和凌容与有一搭没一搭地窃窃私语,打打闹闹,一派令人眼红的景象。
“……”被莫名隔绝在外的赵禅暗暗摇了摇头,加快了脚步,没过多久,终于带着二人走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别院之中。
“这是我幼时住过的别院,废弃许久,无人会前来,你们躲在这里,没人会发现。”赵禅想了想,还是好心补充道,“情丝茧中合体双修于修炼大有助益,二位刚自情丝茧中出来,若可在此安心静修几日,想来修为必有精进。”
言下之意,大约是叫他们节制一点,莫在此地继续未完之事。
“……”这件事就过不去了么?!
顾怀一头磕在凌容与背上,一时间羞愤欲绝。
凌容与颇为不满地冲赵禅嗤了一声,回头半真半假地调笑道:“……不如我们杀人灭口?”
赵禅只觉好心没好报,讪讪地敲了敲扇子,抬步走了。
叶铮早已驱使着傀儡将此处收拾得纤尘不染,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堂上,见赵禅进来,忙起身道:“师兄……”一语未必,已瞧见了他身后二人,不由深深皱起了眉头,“燕顾怀,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