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洪础精神一振,道:“醒过来没有?”杨锐摇了摇头,道:“折了两根胸骨,内脏也受到了震动,这会儿全靠千年人参吊着命。幸好没有直接撞在头上,否则……!不过胸骨并没有完全断开,应该能够捡回一条命来!”
耶律洪础向后靠回椅子,重新闭上眼睛。杨锐叹了口气,道:“大王,你自己……也要保重身体!”耶律洪础忽又张眼,道:“那些汉民,我听说……都让你给放了!”
原来耶律洪础当时一心要压服祈霖,一连两天,都将打草谷得来的汉民绑在木桩上当箭靶,因杨锐毕竟是个汉人,当时却没有让他同往。后来杨锐得到消息,虽有心救人,却不好直捋大王兴头。直到祈霖撞树自尽,耶律洪础怒发欲狂,一众将领六神无主,杨锐才命人将捆在木桩上的那几十个汉人百姓偷偷放脱。
此时猛听耶律洪础问起这事,杨锐急忙跪倒,叩头道:“我想着……都是些平常百姓,何况……我终究也是汉人,还请大王恕罪!”耶律洪础冷哼一声,道:“起来吧!他要是……能醒过来,放就放了!他要是敢死,我再去抓几千几万个回来给他陪葬!”杨锐心中打了个突,又磕了一个头,方爬起身来,额头上已是冷汗淋淋。
正要悄悄退出,耶律洪础忽然又问:“你说……我这么疼着他,为什么他就如此的不知好歹?”杨锐站住了脚,想了一想,方小心翼翼道:“毕竟……他并非出自普通人家,有这几分骨气也正常。更何况……终究他是个男人,只要还有几分血性,都很难容忍……好像女人一样,去给人……做侍妾!”耶律洪础眼中光芒一闪,慢慢吐出一句话来,道:“那这么说,或许……就让他这么死掉更好!”
杨锐心中一惊,正不知他是真是假,忽然延虎匆匆忙忙跑进来,道:“杨先生,快!林少爷醒过来了!”一句话说完,这才想到大王在屋里,忙要躬身谢罪,耶律洪础已经跳起身来,回头见杨锐还在一边愣着,禁不住瞪一眼睛,道:“还不快去!”
杨锐随口一应,赶紧跟着延虎走向临松轩,心中暗想:“真要让那娃儿死掉,对于大王来说的确会是一件好事情!但是看大王那模样,哪里会舍得真让他死?所谓情难自禁,大概就是这样了!”
心中如是想,脚下一路飞跑进到临松轩,一直守在屋里的两个白发大夫看见他进来,都吁出一口气来,其中一个喋喋不已,道:“可算醒过来了,这一下……这条命只怕也保住了!”
他说的这条命,可不是指的祈霖的命,而是他自己的命。当时看着祈霖伤势惨重,有死无生,耶律洪础怒发如狂,命人将城里最出名的几个大夫全都抓了回来,就撂下了一句话:“他要是活不了,你们谁都别想活!”
就这么一句话,几个大夫尽心竭力,有一个把家里收藏着的一支留待日后续命防老的千年人参也都献了出来。也就是靠了这支老人参,祈霖才得以苟延残喘,让几个大夫穷尽毕生技艺,终于将他从鬼门关抢了回来。
杨锐不去理会两个大夫,径自走进里屋。祈霖静静躺在床上,头上缠着纱布,浑身也打满了夹板,一张脸仍是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小小守在床前,两只眼睛已哭得又红又肿,眼泪仍不住顺着脸颊不断滑落,只怕惊扰到祈霖,又不敢哭出声。张冲也在里屋守着,眼睛也是红红的,看见杨锐进来,低声道:“刚醒了一阵,一个字没说出来,又晕过去了!”一句话没说完,差点又要哽咽出来。
杨锐点一点头,道:“只要醒了就好,这会儿再晕,反能保住他精力不散!”仔细看一看祈霖脸色,又将手伸进被窝,摸到祈霖的手腕,静静探了一会儿脉,复起身出去,跟几个大夫一起研究下一步医治方案。
到傍晚的时候,祈霖又醒了一次,只是仍说不出来话。杨锐亲自喂他吃了半碗药,便又昏昏沉沉睡熟。
之后一连几日,祈霖时昏时醒。耶律洪础自当时亲见祈霖倒卧在地,头上嘴里不住冒出鲜血,之后每每回想,仍是不寒而栗。所以一直也不往临松轩踏进一步,只怕看着那小牛犊子在他眼前咽下最后一口气,会再次失控。
直到又过了五六天,杨锐报说已经完全苏醒,命是肯定保住了,这一日终于按捺不住,刚一吃过晚饭,就走向临松轩。
两个侍卫守在门口,见他过来,忙躬身行礼。耶律洪础不予理会,直接进到院里。屋里一个轮班大夫看见大王来了,吓得赶紧起身,耶律洪础也不理他,向着里屋走了进去。
屋里点着一盏罩灯,小小跟张冲仍守在床前,看见耶律洪础进来,也忙起身。耶律洪础轻声道:“喂他吃过东西没有?”张冲回道:“吃了几口,还不能多吃!”
耶律洪础点一点头,摆手让他们出去,之后在床沿上坐下来,看着祈霖静静躺着,长长的眼睫静静停顿在深陷的眼窝中,全没了往日清高倔强的模样。他头上的纱布也还没拆,胸脯上仍然打着夹板,把他包得浑象个没有生命的泥偶。
耶律洪础心里一阵揪紧,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祈霖苍白的病容。一直坐了很久很久,祈霖的眉梢突然跳动起来,呼吸也开始有些粗重,耶律洪础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走到外边,道:“快进去看看他怎么了?”
张冲跟小小还有那个大夫忙都冲进来,向着床上的祈霖一看,张冲道:“又发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