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听起来很牛掰的法宝,实际上就是件鸡肋般的东西,也不知执法长老从哪个地方捡来的,只要输入充足的灵力,就能复现自己某个时间的记忆,而回溯的时间越久,消耗的灵力就越多。
筑基期能有多少灵力呢?要回溯几年的时光,凌琛的灵力肯定是不够的,哪怕他对那个时间记得有多么牢也一样。但他仍是尽力用上所有灵力,调出了被追杀时的记忆,不多时,就可以看见不远处坐着的黄衣贵公子了。
“……不要命了?”苏牧赶忙伸手把自己的灵力渡到凌琛身上,源源不断地补充凌琛体内的损耗。
溯世镜是小玩意儿不错,那也是元婴期修士炼出来怀念和道侣相伴时的甜蜜回忆的东西,元婴期修士随手回溯十年百年没有问题,但对刚筑基的凌琛来说,灵气损耗过度轻则跌落境界,重则经脉受挫无法修行甚至身死道消。
苏牧不能让凌琛死,至少不能让凌琛在问剑峰只有他和凌琛两个人的时候身死。
然而苏牧输送灵力时也不比凌琛压力小,他毕竟是结丹期,体内灵力浓度比筑基期的凌琛大多了,一不小心就能把凌琛的经脉给撑爆了。
他未做过这样的事,这么胆战心惊地施为,实际上送入凌琛体内的灵力竟早浪费了七八分。而溯世镜一旦沾上,非得依着使用者的意思,把那一时段的记忆演绎完不可。
但是有何好看的呢?
逃杀,穷途末路,然后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再然后是苏牧怎么都忘不了的——跌落山崖,死亡的恐惧无时无刻不环绕着他。要不是他熬到了入夜,月华倾泻在崖壁上,他发现了一个随着月光而出现的洞口可以栖身,那么就真的再无苏牧此人。
满身是伤的黑衣小孩一脸绝望,那些追杀的人已经死了,可是救他的人也落下山崖,他后退两步,细碎的砂石猛地掉落悬崖,而面前又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他的朋友,同样遇上难处无处可去的朋友,而他的朋友出卖他的踪迹得到了富贵安定,还不忘领着人来,看看他有没有死个彻底!
又是一拨追杀的杀手,黑衣的孩子到底是因为心底那隐秘的一丝希望选择了往完全反方向的树林里跑去,没有回头。
等到夕阳渐西,残阳如血,黑衣也变作了血衣。艰难地把那群杀手引走了,他又回返到那片山崖,伏趴在崖边往下看,只觉得深不见底,惹得人头都发晕,他发出细弱的咳嗽声,在发现旁边古树上缠绕的藤蔓时眼睛一亮,努力地扯下几条坚韧的藤蔓,一点点编织成结实的粗绳,一头捆在树干上,另一头长长地垂到崖下。
藤蔓编织的绳子一点点变长,天色也一点点变暗,月亮出来的时候,那根墨绿色的绳子也足够长了,至少可以让人搜索的范围更广一点。长久的流浪奔逃的经历让黑衣小孩像是只灵活的猴子一样,随手甩开绳索,立刻就滑了下去,然而……什么都没有,没有人,甚至也没有血渍。
不止一批的杀手啊,原来那个组织也会破例的,还是对一个孩子。苏牧看到这里就心里咯噔一下,是了是了,他怎么就忘了这样一种可能,他们两个人正好就错了过去。
灵力突兀地流失得更快,苏牧一抬眼就发现溯世镜上一片模糊,待再次清晰起来,上面出现的便是西城闾左巷,那里聚集着一群衣衫褴褛的贫民,他看见自己扶住了一个浑身脏乱的小乞儿。
小乞儿抬起头,一双眼睛清澈明亮,里面有着显而易见的欣喜。不用再看下去,苏牧都知道接下来的发展,他给小乞儿治好了伤,然后做好事不留名地出了城,机缘巧合碰上突破筑基期,天雷轰顶!
小乞儿没有受伤,但是在苏牧醒来前就头也不回地跑了。苏牧皱起眉,这回难道还有什么理由?
等在闾左巷的是一个身着红衣的美貌女子,冰肌玉骨,丽质天生,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像是盛了一泓清泉,潋滟动人。这是一个魔修,在几日前她就看中了一个小乞儿的根骨体质,若是做成药人,必定事半功倍。
“我知道,她是魔修,喜欢拿人试药,最讨厌的……是道修。”之前凌琛就被这么一个貌美心毒的女人用来试过药,那时候他身上甚至还带着追踪的蛊虫,会跟着苏牧,只是因为……想要亲眼看见那个人活得好好的。
然而在发现体内的蛊虫被天雷轰成了渣滓后,凌琛不敢多做停留,还装作被迷惑的模样主动去找了那个名叫南芫的女人。
怎么不是魔教是魔修?一字之差,区别很大的!
苏牧心里一紧,趁着凌琛失神,一把断开了和溯世镜之间的灵力连接,好悬出了一身冷汗,他自己的灵力都接近耗竭,更别说直接为溯世镜供给灵力的凌琛了,也不知这人伤势如何。
这件事,说到底也是因他而起,而他怨恨多年,得了这么一个答案……从生死关头脱逃的自己没有心思去想太多,那么为什么在过了几年之后,他还是没有想过一点出现误会的可能呢?——因为之后他就知道了他救下的人是主角凌琛,他打心里就觉得凌琛骨子里都是黑的。
把濒死的恐惧怪罪到旁人身上,忘了是自己选择了救人;把雷劫翻倍的意外怪在旁人身上,忘了当时自己的心情——明明是对小孩的依赖并不讨厌,甚至有些高兴的。直到他知晓几次都是同一个人,而那人名叫凌琛。
他心存偏见。
那么那一次,大概也有误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