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聂微笑地看着他。
然后在天明惊讶的目光中,手指一翻一扣。
然后,天明就看见从他清醒以来,一直锁在盖聂手上的镣铐,这如同破碎的木片一样,叮铃哐啷掉落在地。
第 7 章
在天明呆滞的目光中,白衣男人仅凭手指的力度就捏断了腰间的铰链,接下来是脚踝上的镣铐。所有束缚的累赘离身之后,白衣男人低头审视手腕上被铁环摩擦出的深色痕迹。
似乎不满意以这样的痕迹走出这个院子,他伸手扯下卧榻之上的布单,撕成一条一条,细细将手腕的瘀痕缠好。
这时候天明终于找回自己的舌头,结结巴巴地说:”大……大叔……原、原来你这么、这么厉害啊……“
盖聂整装完毕,看上去像是正要奔赴宫廷晚宴的王侯将相,而非刚刚挣脱困锁的囚徒。
他微微弯腰,对着天明说:”等会儿兴许人多且乱,我怕顾不过你。你最好藏在一处地方,等我来接你一道走?“
男孩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大叔,我们不一起离开吗?“
男人摸摸他的头:”大叔需要先去做一件事情,再带你一起走。“
……
漆黑的夜,燃烧的火把。
本应该是征西大将军的姬无夜,此刻全副戎装骑在他的马上。从将军府到卫国王宫的整条道路已经被他的铁甲军和骑兵包围。
白色长发的男人坐在御辇之上,额头上带着绣金抹额,他的头微微侧着,一只手撑在御辇的扶手上,手指支着下巴,面上一点儿也没有被人逼宫的神情。
他的语气仍然在低沉中,带着一线轻蔑:”没有我的兵符,私自调集军队入城,大将军这是新婚太高兴,忘记国家法度了吗?“
姬无夜冷笑:”国家法度,呵呵。卫庄,你这个乱臣贼子才是最没有资格和本将军说这句话的人!先王带你卫家有知遇之恩,谁知你却不思忠君报国,反倒联合西狄族叛乱,屠我卫国子民。你才是逆臣!叛臣!卫国的罪人!“
卫庄闭着眼,皱起眉,却不为所动。
街道上本该宵禁,因为今天是红莲郡主下嫁征西大将军,卫王特许与民同乐。谁知遇上步兵铁将军入城,大家诚惶诚恐躲入就近客站茶楼或是熟悉的民宅。但,刚才这番话,多少会被人听去。
这些愚昧无知的人,只会人云亦云……到时候,只不过是再多流很多无畏的鲜血而已。
卫庄冷笑着。
他不是某个顽固迂腐自以为正义的人,不会因为这种毫无意义的悲悯情绪而束手就擒,甚至将自己的一切拱手相让。姬无夜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得了他?
所以他慢慢开口:”天下人都是些愚昧的人,我以为你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到今天,至少是个懂得这场游戏规则的人。想不到,你也不过是愚昧人中的一个。“
姬无夜面上带着义正言辞的气势,他用手中□□指着卫庄:“你这逆臣,不仅逼宫杀了先皇,还背弃誓言毒死了昔日与你一同长大的太子。我卫国以民为本,你却在这里处处贬低百姓——你这样的人,如何配坐在那个位置上!”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手边的铁甲兵童声高喝:“诛叛臣!匡扶卫国!诛叛臣!匡扶卫国!”
卫庄冷漠地笑着,事实上,很多事情都已经不能引起他的情绪。他的所有喜怒哀乐,都随着卫家一族的喊冤覆灭,消逝了。大厦将倾,用卫国来给卫家陪葬,想来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卫庄勾起嘴角。
之后,在废墟之上,总会有人出现,重建一个更好的卫国。
在窃窃私语中,左丞相从卫王座下上前一步。他身着紫色儒衫,额前一撮碎发,趁着挺括的鼻子和薄唇,显得高洁如玉,他开口道:“大将军,先王卧病数载,这是举国上下人人皆知的事情。太子行踪飘渺难寻,先王归天之前临危传召,卫少保监国,若太子三月未归,少保临朝,将军当日不也是在场?”
姬无夜冷笑道:“韩非,卫家如何灭族你知我知。先王会不把王位留给太子反倒让逆臣的贼子做监国,谁人相信?”
韩非道:“古之圣贤,帝尧让位于舜君,虞舜让位于夏禹。今先王贤明效仿古之圣贤,有何不可?”
姬无夜桀桀怪笑:“早闻韩非诡辩之才,今日得见非同一般。本将军却是有证据握在手中!你可敢当面对质?”
韩非面上毫不动摇,一派云淡风轻:“哦?”
姬无夜道:“先太子早已回到卫国,此刻,他就在宫中。”
卫庄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也并不开口,只是眉宇间微微一动。“
然后所有人都听见姬无夜说:”或者说,先太子的尸体,就在宫中——“
一时间双方军队都有些哗然。
第 8 章
先太子的名声在外,自他十七岁起变传遍列国,如今已有十年之久。卫庄临国的最大理由就是太子未归,国不可一日无君。之后,由左丞相牵头,三公应和,启动了卫国”九公推举“之法,推举监国卫庄临朝。
如果太子早就回来了,这一切,就都是一个骗局。
众人面面相觑。
而一直懒得说话的卫庄,睁开了眼睛。
韩非皱着眉,姬无夜说得太过肯定,他不知道此刻他的拖延法,能不能有效。或许是他冷血,他早建议过卫庄斩草除根,不要留下祸患。但卫庄执意不肯,却又故意不闻不问……以至于他们现在,一点也不知道那个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