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来,已绝少有人敢来薛家庄上,向薛衣人挑衅。难得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登门请见的,薛斌自然要让薛衣人亲自来解决。
他是个最孝顺的儿子,也是个最狡猾的向导。
楚留香明明白白地从他眼中看出“不在乎”三个字。他知道薛衣人绝对不会在乎这样的对手,甚至把这当作聊胜于无的一点小小的乐趣。不管是楚留香,还是别的什么人,就算是“水母”阴姬亲至,薛衣人也一样不会在乎。
而薛斌自己的武功,则算不得有多高明。楚留香从他走路的步伐、和呼吸的频率就能看出,他的功夫火候还很浅,比不上胡铁花和姬冰雁,也比不上花满楼,比不上柳烟飞。
他或者能和那沙漠中的小王子黑珍珠打成平手,但黑珍珠出手的激情与经验,他也是没有的。
他纯粹就是个毫无忧虑的富家公子的作派。
楚留香想像不出,这样一个人的父亲,该是什么样子。
在他能想到之前,他便已见到了。
他见到了薛衣人。
薛衣人倒没有像薛斌说的那样赤着脚出来,而是穿戴得很整齐,正正经经地坐在厅上,等待着来访者。
大厅中灯火通明。
薛斌躬身向厅上的人禀告之后,就轻轻地退了出去。
楚留香的目光,就落在那个黑色的人身上。
他穿的是一袭黑衣,头发却已皓白如雪,他的腰带上绣着金色的花纹,宛如一条游动的龙。
然而他整个人看起来完完全全就是黑色的。哪怕在明亮的灯光之下,那幽深如夜的黑色也没有半点改变。
那人也正凝望着楚留香,蓦然开口道:“来的可是楚香帅?”
楚留香觉得,他连声音也像墨色的冰凌,令人心中凛然。
楚留香躬身一揖,道:“楚留香见过前辈。”
薛衣人道:“很好。我并没有猜错。”
楚留香道:“我与前辈素未谋面,前辈如何猜到是我?”
薛衣人道:“我人老了,眼还未花。”
楚留香只好摸了摸鼻子。他发现这位老人的话中,有一种独特的、霸道的意味,他说什么就一定是什么,别人都不能反驳。
薛衣人又道:“你是来找我比剑的么?”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楚留香惊异地发现,他的人也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如果说,刚刚坐在那里的薛衣人,是一座万年不化的、黑色的冰山,那么这冰山瞬间已燃烧起来。
他耀眼得正像一柄出鞘的宝剑。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只能说,咱们这是楚留香同人,花花一时半会出不来,也是很正常的……【顶锅盖
以及我一直特别喜欢薛衣人这种白专xddd
第七章 煮酒论剑
“你是来找我比剑的么?”
此言一出,薛衣人已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柄剑。
锋锐无匹、森森逼人的宝剑。
又像是一条沉睡已久的巨龙,被无意的来访者惊醒,吞吐着风云。
楚留香忽然有些了解,薛斌为何会那么快地退出去了。
这大厅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而肃杀,若是胆子小的,只怕连站都站不住。
薛衣人的一双眼,也炯炯地盯住了楚留香,似要将他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楚留香也有点受不了了,在这老人的目光之下,他连动都无法自如地行动。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第一次明白了“压力”的意义。
楚留香觉得,如果自己再不说话,大概就要喘不上气了,于是他开口道:“前辈为何会认为,我是来找你比剑的?”
薛衣人简短地道:“你是左轻侯的朋友?”
楚留香的眉梢跳了跳,道:“前辈觉得,我是来为左轻侯助拳的?”
他们谁也没有回答对方的问话,但都比任何人更快地领悟了对方的意思。
薛衣人道:“若非如此,我想不到你深夜来访的目的。”
楚留香摇头道:“我如此冒昧地来拜访前辈,确实有我的目的,但这目的和左轻侯却一点关系也没有。”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觉得胸口一松,呼吸一下子畅快了。
薛衣人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但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初见的老人,虽然严肃,但待客有礼,举止庄重。
这老人伸了伸手,示意楚留香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自己也回了座位,长叹一声道:“既然如此,香帅请坐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