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遭朱明风害病,却是真真让太後想了太多事情。
且不说朱明风自小就极少生病,就是偶感风寒,也不曾这样严重过。
太医的说辞清楚明了,一句句都像锥子,扎得人疼痛。
太後守在床前,朱明风的脸就像白纸一张,面容里说不出的和先皇相像,忍不住就要掉泪。
先皇冷落不打紧,只是倘若幼年先皇能同朱明风说多几句话,朱明风也不会是这样凡事都不愿说的性子。
这比母子感情不好还要让人难过。
自小由於先皇的偏爱分明,就希望朱明风能比朱明彬更为出色,让先皇有所注意,怎奈先皇谁都看不入眼,只容得了淑宛贵人和朱明彬,几度心灰意冷,仍是不愿放弃,对待朱明风的功课也愈发严苛。
想想有错的不止先皇,就是当母亲的,也难辞其咎。
当初朱明风曾问,为什麽先皇不肯像对待皇弟那样,抱抱他,同他说说话。
若在当时,身为母亲的,肯伸出手,抱抱他,是不是情况就会大不一样?
一切好像都太迟。
落红称太後今日有些累,已经睡下了。朱明风问了些太後的近况,得知一切安好,才放下心,交代太後醒了,同她说一声,明日水榭园一起用早膳。
回来的路上去了趟听雨轩,结果宁妃不在,伺候的宫女说,德清贵人邀她去教刺绣,可能得晚些才回来,问要不要差人去传唤一声。
朱明风挥了挥手,示意奴才们都下去,心里头无趣,折回寝宫里打算歇下。
窗外夜色十分浓,无月,却是连星星也模糊不清。
披著件外衫朱明风在窗前站了许久,竹云生怕主子又著凉,先前的三十杖刑深有畏惧,上前劝道,皇上,今晚上风大,您就别站这吹风了,歇了吧。
朱明风没反应,就著窗前的椅子坐了下来,眼睛却仍是盯著窗外边瞧,活像外边有什麽好看的东西。
竹云没敢再出声,偷偷抬起头来瞅了眼。
朱明风的脸轮廓分明,五官又正,只看个半张也是俊俏。
生气起来威慑四方,不说话时好似温柔百转。
就是没见过主子开心的模样,不知他笑起来,是不是也像不说话时这般好看。
朱明风看了好一会,突然开了腔,竹云啊,你是为的什麽进宫来?
回皇上,奴婢自小家境贫寒,当然是为能补贴家用,才进宫当的宫女。
这当宫女,也没多少好处吧,你这样耗个几年,能给家里补贴多少?
皇上说笑了,奴婢当时也是因为没地方找活计做,家里头又急用钱,万不得已才进的宫。
朱明风噢了一声,起身将窗关上,看了看面前低眉顺眼的竹云,心里思绪万千。
坐回床上的时候,竹云替他铺被,上下起落的手攸地给朱明风抓在手里,顿时一惊,就想往後退。
不用怕,朕不会做什麽。朱明风缓缓说道,极其温柔,有如惊弓之鸟的竹云这才安静下来。
你说,你是为了补贴家用才进的宫,是吗?
竹云战战兢兢回道,回皇上,奴婢刚才,是这样说的。
朱明风富有深意的眼神在外捉摸不透,丝毫猜不出他话中的意思。
一颗心七上八下。
那你有没有想过,飞上枝头,当个宠妃?
竹云叫这一番话震得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挤出几个字,皇..皇上您..您在说..说什..麽?
朱明风仍是那副不温不火的声调,轻如蝉翼的话语,说出来仿佛搔在人的心头。
当了宠妃的话,不但不用再受人差使,还能有无尽的财宝,光宗耀祖的荣华,这可比你当个宫女好得多了不是?
竹云浑身都在发抖,朱明风异常的举动让人害怕,更多的是心慌,无从辨认他说的一切是对是错。
皇..皇上您到底...想说什麽?
朱明风轻轻笑了笑,那弧度在灯下显得魅惑无比,直让竹云看得心头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