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流波台通体透明,人站在台上,脚下苍黄色的河水奔腾不息,耳边水声轰隆如雷响,心中顿起豪情。十五与既望的时候,月色如水,台身亦有流水似的波漾纹理,正是流波之名的来处。
至于其由来,更有几种说法。一说是倞河龙王的水晶台,一说是大破灭前的旧物,江逐水不信鬼神,因而更相信后者。
五千年前,这方世界遭过一场大劫,幸存者了了。其后繁衍生息,方恢复几分生机,那场大劫便称为大破灭。
大劫之前,武道已发展至一个极可怖的境地,匠人技艺也非现在可想,如此才有可能造出流波台这般的异物。
其落于河中,非功力高深者上不得,任白虹才将地点放在这儿。加之又在狱法山境内,于他们而言有地利,于任白虹自己,有姑射做盟友,也是不怕的,对双方都公平。
江逐水想明白后,道:“师父要我去?”
何一笑摇头:“是我陪你去。”
“不——”
江逐水正要劝止,想起自己正躺在对方怀里,姿势极为不雅,要说的话便说不顺了。
何一笑道:“任白虹将地点放在流波台,等同于知道我会和你同去。若是从前,我对他还有些了解,近些年他性情古怪,我摸不透他行事,若你单独去,新仇旧恨算在一道,怕要吃亏。”
听他一本正经说任白虹性情古怪,江逐水不由笑了出来,笑过后将脸埋在师父怀里,有些难为情。
“师父,放下我吧。”
孰料何一笑将他抱得更紧,口气严厉:“别闹。你在砺剑崖待了太久,身体不适实属正常,脾气不要太硬。”
能被师父说脾气硬的,江逐水自觉还是头一个。明知对方多半是胡说八道,可那副郑重口气,令他不敢稍加质疑。
至于身体不适……他脸上发烫,庆幸师父没看他。
其实这附近几乎没人来,不怕被看见,江逐水安慰自己,倒也放松许多。
何一笑却忽然停了步。
江逐水没看周围,但也知此地与他居处尚远,正疑惑中,听见个熟悉声音。
“师父?师兄他……怎么了?”
江逐水忙将脸又往里转了几分。
28、
却说周乐圣看望师兄,却意外撞上何一笑,离开后挂念这事,好奇对方来意,便等在半道,怎想见到的情形出乎他预料。
师父还是原来模样,只是外衣披在了怀中人身上。那人虽没露脸,但他对师兄何其熟悉,怎会认不出来,虽听见对方呼吸平匀,但那一动不动的模样,实在叫他放不下心。
何一笑道:“只是被冻着了,没什么大事。”
这话虽是假的,放在江逐水身上却像是真的,他自小到大,受寒气侵扰数次,命悬一线,长成后身体康健,外表看来并无大碍。
而天泉池水与砺剑崖的冰寒之气与众不同,理应不会对他身体有影响,何一笑早前已经试过,否则也不敢定下思过的惩处。
但这些周乐圣并不清楚,听师父这么一说,以为师兄寒毒复发:“师兄已经好些年没事了……”他忽想起什么,扑地跪了下去,叩首道,“求师父饶过师兄这回,别再让他去砺剑崖。”
几个弟子中,周乐圣宁可往外边走,也不愿待在山里,就不是个能定下的性子,也不见他有什么格外在意的。怎料今日因为误会,竟肯如此为江逐水求情,叫何一笑大感意外。
江逐水没看见,但动静都听在耳中,心疼师弟,刚要说话,师父却在他腿弯里轻轻捏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妄动。
何一笑道:“既带他回来,便不会让他回去了。”
周乐圣松了口气:“多谢师父。”
“你倒比我这做师父的还关心他。”
周乐圣正要站起来,闻言动作滞了一滞:“他……毕竟是大师兄。”
何一笑忽道:“犹记得方收你入门时,你与逐水关系可算不得好。”
周乐圣垂首道:“弟子不敢。”
“过了几年,你们倒相处和睦了,快得我都没反应过来。”
江逐水听得一头雾水。这二人话里明显有别的意思,只是他听了许久,也没明白。
正如师父所说,周乐圣初入门时,性情跳脱,满心以为能讨得何一笑欢喜,怎料使尽手段,得来的尽是冷遇。这是何一笑个性使然,但正值少年的他,心中不甘,怨怼也不少。
而江逐水也不懂如何与师弟相处,二人便这么磕磕绊绊过了几年,某日发觉师弟竟是许久未给他脸色看了,不止如此,更常送他些小玩意儿,性子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后眼见对方行事愈发圆融,他也只当师弟是长大懂事,并未多想。
可听师父的意思,其中似乎还有些缘故。
这时周乐圣仔细想过措辞,道:“那时候年纪小,与师兄争也不过是小孩脾气发作。之后见师兄寒毒发作,我便想明白了。”
何一笑道:“想明白什么?”
周乐圣道:“想明白我是争不过师兄的,那便不必再去折腾了。”
这番措辞似乎有点道理,江逐水听了却觉得哪处不对,但又说不出具体。
见师兄情形不太好,周乐圣打消了原先探问消息的心思,没说几句话便主动告辞。
江逐水被罚思过,心笙做完了日常洒扫,去了别处,因而何一笑到时,住处空无一人。
原以为师父会让他下地,谁料何一笑直入卧房,将他放在床上。
对方弯腰的时候,与他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