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君不同于丧命的两位蓬莱剑客,她方圆丈内充满逼人的气势,寻常高手难承其威。张元宗伸手揽住巫千雪的腰肢,平静地迎上那双青玉手。两人之间向来少有亲密的举动,巫千雪顿时脸颊泛红,暗啐如此危险的境地下他竟如此放浪起来。
张元宗轻轻一抖柳枝,忽地一扫柔弱之态,挺直如剑,如风起叶落,两片柳叶脱落飞出。林婉君不由冷笑一声,暗道这小子居然这般目中无人,耍起上不了台面的花活。她欲要先势夺人,挽回己方的颜面,掌势硬是提升了一分。
果不其然,柳叶瞬间被震为齑粉,但是林婉君此时的脸色却并不好看。她银牙咬紧,双眸凝重,青玉手有史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痛楚,这预示着她引以为傲的双手已然有了劲敌,不再无坚不摧。可是那柳叶怎会蕴藏这般强大的力量?
张元宗不愿给她喘息的机会,执柳如握剑,手腕轻转,柳枝刺出,信手而出如丹青写意。包括林婉君在内的几乎所有江湖人都笃信张元宗是一位剑客,但是林婉君此时感受不到一丝剑的印记,柳枝挺直似剑却非剑。
张元宗舍弃了龙门剑气,舍弃了精妙的剑法,柳枝所承载的武学大道已非世间所有。蓬莱武学超越中土,林婉君对武道境界的认识自是非同凡响,不过她对张元宗展现的武道却是似懂非懂,正是这种陌生令她生出惶恐之意。
青玉手复又遭受虐压,柳枝所及,逼得林婉君退了三分,然后她便再无与张元宗一争高低的可能。那枝细柳脱离了天下武学的藩篱,已臻惊鬼通神的化境。它的本质虽然还是世间柳,但已然超脱当世俗情。
林婉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以昨年峨眉山上的交手,抛开摄魂术和悟道之剑不谈,双方应当是势均力敌的,所以她根本不惧失去寂照的张元宗。可从今日一番交手看来,她颇为无奈,青玉手经不起细柳再多几次的“照拂”。
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任凭林婉君如何心高气傲,此时也只得跌落尘埃,自食守多攻少的恶果,已然不敢直面去撄柳枝锋芒,青玉手翻覆之间开始显露颓唐之端倪。士别三日,张元宗业已强大到无法想象的地步,他揽着佳人,执柳压敌,真是好不潇洒如意。
这当然只是作为当局者的感受,而从旁观者的角度去审视,这绝对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对决。两人身上散发的劲气狂暴四斩,冰面渐渐布满裂痕。天池冰湖一向是天山弟子练剑之地,冰厚不知几许,倒也不用担心裂痕会造成坍塌。
巫千雪力受张元宗护佑,如是一叶扁舟,即便身处狂涛凶浪的气海,她也能安然无恙。零距离接触巅峰高手的对决,在危险和刺激交织中畅游,这种感觉是非常奇妙的,更何况心仪之人是这般游刃有余,不免与有荣焉。
张元宗脚下从容腾挪,柳枝纵横天池,无往不利,若非青玉手着实超绝,只怕林婉君已然受损。摄魂术、搜魂铃、冷梅香,她依然在出招间隙施展这些手段,希望能够取得奇效,可是除了巫千雪暂时会受影响,张元宗却不见一丝恍惚,他还是这尘世的凡人吗?
林婉君满腔愤懑,自己行事但凭心意,且结果往往也顺心意,可她却两次在张元宗手上吃瘪,而这一回她从一开始就落了下风。她的愤懑除了是因为被张元宗压制,另有一个原因,他的身份可是货真价实的蓬莱人。
林婉君的不甘改变不了什么,张元宗此回也确实没有循序渐进的闲情,两人对招方至四十九,然后柳枝陡变奇招。柳枝好似一面旌旗,指引湖心古柳万千丝绦竟齐齐向这边飞舞,千年沉淀的古朴生机,蕴含着磅礴的自然之势,沉沉逼压林婉君。
张元宗却非借势那般简单,古柳之势从对面席卷过来,他也在来势逼压范围内。柳枝只是一点星火,登时引起燎原凶焰。与此同时,他自身蓬勃出汪洋一般的气息,与古柳之势交相呼应,相激相涨。
要杀林婉君并不是一件易事,到了他们这种宗师境界,要么发起疯来拼个玉石俱焚,要么放下脸面逃之夭夭,都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因此张元宗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让古柳与自身形成夹击之势,一举将林婉君困在天池,防备她做末路的挣扎。
就在此刻,柳枝仿若三十三天外的紫霄神雷震开满天云海,在靛青苍穹的衬托下,化作一道璀璨的闪电。林婉君花容惨变,周遭万千气象,威压临身,她只是笼中的一只彩凤,即便她沛然的真气盘旋周身,可还是笼中一囚。
她心中生了忧怖,眼里没了天真妩媚,只剩下一位老人迟暮的沉凝。蓬莱长老的实力被彻底释放出来,源源不绝的真气在虚空倾轧在一处,轰隆隆的闷响震得诸人心神一跳。以三人为中心,无数冰壑四向蜿蜒,脚下更是碎成一方冰坑。
张元宗神情落寞,显得有些无情,他貌似踏浪而至的旅人,经历了许多风雨沧桑,手执一柳成为狂暴漩涡中最岿然不动的一物。林婉君张口欲大声呼救,可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她全身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栗,甚至连一滴冷汗都无法冒出。
生死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