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虽然对改嫁没什么明面上的反对,但是却出了许多鼓励守寡的政策,比方只要守上二十年的寡,本家就能得一块贞节牌坊。
这东西……跟举人身份一样,能免赋税和徭役,甚至比举人和官员的免除徭役政策还要更好。
比方甄应嘉是正五品的外官,每年能免除七石的田赋,还有七丁的徭役。七石的粮食大概是三亩多地的收益,至于七丁的徭役,甄应嘉家里现在也没七口人。
但是若是有了这块贞节牌坊,李纨本家所有人的徭役都能免除了。
除了这个,贞节牌坊还能换来一个进国子监读书的名额呢。更何况若是教出来这么一个女儿,李守中的名声便又要上一大截子了。
而他要付出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想想李守中现在已经是国子监祭酒了,再往上一步。
“内阁!”
两人异口同声道,随机又相视一笑。
李逸第一次觉得他的这个姐夫,假正经的表象下面,其实也是蛮有算计的。
甄应嘉也觉得撇去毒舌这一条属性不提,小舅子真是太对胃口了。
说了这么几句话,几人已经到了李家专门整理出来的小院子,两家的下人进去休息了,有点想见恨晚姐夫跟小舅子两个则站在院子里继续聊着。
“你也不用太担心。”甄应嘉道:“我记得当初他俩成亲的时候,你姐姐不过提了一句,想来两家的关系也不很近。”
“岂止不近。”李逸简直跟找到知音一样,“她的祖父跟我的祖父是亲兄弟,可是她祖父早年就搬去京城了,我就没见过他们一家子,算起来都快出了五服的关系了。”
甄应嘉自小长在一家只生一个的时代,别说什么五服九族这种复杂的亲戚关系,那个时候连舅舅或者姑姑这种亲戚都快要绝迹了。虽然原主对这些门清,不过他反应了一下才理清这里面的关系。
说起来李纨跟原主的老婆的关系大概就相当于元春跟惜春,共用一个曾祖父。不对,要比她们两个的关系还要远,荣国府和宁国府只隔了一条私家小巷,但是金陵李家和京城李家可是隔了上千里路的。
看着下人在屋里忙个不停,李逸抽了个空,觉得应该没人能听见,才小声道:“我跟你说件事儿。你知道我那叔父……”他顿了顿,似乎要纠正一下两家不太亲近的关系,又改口道:“堂叔父的国子监是怎么来的?”
甄应嘉扭头看他,李逸道:“当初他来了信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我祖父推举的人就从我父亲变成了他。”
甄应嘉挑眉,怪不得贾珠成亲那段日子,岳父大人生气来着。
“不过他也是有些才学的。”李逸心不甘情不愿道:“不然也不会做到国子监祭酒了。”
拍了拍他的肩膀,甄应嘉安慰道:“岳父大人人品耿直,倒是在这书院里教书更为妥当一些。”
李逸小小地嗯了一声,似乎也是对自己亲爹的人品还有行事作风心有余悸。
不多时,东西收拾妥当,看着甄应嘉对着院子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李逸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们去厅里,估摸着差不多该吃饭了。”
两人结伴而出,却在小路上遇见一个人,而且这人他从来没见过。
甄应嘉觉得有点奇怪,这里算是内院了,更别说他还有两个闺女呢,虽然是小闺女。
甄应嘉看了李逸一眼,只见李逸突然眯了眯眼睛,皮笑肉不笑上前打了招呼,又转头介绍甄应嘉,有点咬牙切齿道:“姐夫,你还没见过康和吧。这是书院里连续两季的榜首了。”
甄应嘉也上前一步,李逸笑得分外瘆人,“这一位是我的姐夫。”
两人见礼,走得近了甄应嘉才发现这一位康和比自己还要高上半头,外貌俊美、紧紧皱着剑眉、一双薄唇也紧紧抿着。
因为甄应嘉这边是两个人,所以他其实站在康和侧边一点,于是不由自主又去看了看他的侧脸,轮廓如刀削斧凿一般硬朗,鼻梁高耸,映衬得一双明目分外的深邃,甄应嘉不由得看呆了。
康和面容冷峻跟两人打了招呼,甄应嘉回过味来,听见李逸又道:“我姐夫带着我两个外甥女来了,你也该注意注意。”
康和冲甄应嘉点了点头,道:“方才我拿这次的考卷给老师点评,他已经同我说了。”
听见这话,李逸的表情越发的不自在了。
甄应嘉忍住了没笑。
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李逸作为山长的亲孙子,首席讲师的亲儿子,学问自然是不在话下,原本是学霸一样的地位,哪知道现在来了个学神,于是学霸落了下风。
这真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第一次见面,倒也没说什么,况且又到了饭点,康和同李逸告辞的时候倒是语气冷淡,同甄应嘉说话的时候稍稍回暖了一些。
等到人走得看不见影儿了,甄应嘉笑道:“他看着比你年长几岁,读书的时间相比比你稍长……”
话没说话,甄应嘉发现李逸的表情奇怪起来,他下意识住了口,听见李逸含含糊糊从嘴里蹦出来三个字,“十七岁。”
甄应嘉一下没反应过来,又问了一遍,“十七岁?”
只是这反问在李逸看来就不怎么友好了,他狠狠撇下一句,“康和,他去年来的书院,才十七岁。”
甄应嘉不知道脑子怎么一拐,脱口而出,“这么说康和是名不是字喽?”
李逸还在一边列举着康和的种种可恶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