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法奥‘交’界的小岛出发,前往巴黎的行程已经快接近一周。
头两个夜晚,苏马力完全没睡。
第一天晚上,她想的是家。
她父母都已经去世,自己孑然一身,没有牵挂,唯一的羁绊,就是耗费了太多心血结晶的事业。
父亲从乡下返城之后,进了一个国营机‘床’厂,而她也在这个厂子长大。后来厂子改制重组成了合营公司;再后来,她进入公司,一路爬升……
虽然她没有小家,但公司就是她的家,一个大大的家,充满回忆的家。
她忽然消失,“家”里情况怎样?还能稳定经营吗?谁来接替她的位置?小周还好吗?
林林总总,让她夜不能寐。
第二天晚上,她想的是自己的处境。
这个陌生世界,有太多的因素她无法掌控。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叶小舟,飘‘荡’上茫茫大海之上;虽然目前风平‘浪’静,但随时会风云突变,掀起惊涛骇‘浪’,将她席卷吞没。
整个晚上,她都在设想自己可能的结局,其中有一些比断头斩首还要凄惨。
‘逼’迫自己面对最艰难的可能‘性’之后,她反而彻底冷静下来。
于是,第三天晚上,她睡得很沉。
在法国这边看来,准新娘有些沉默,只是用一双俏丽美好的眼睛和善地看着别人。虽然不知道‘女’大公的本来‘性’格到底如何,她们还是把这种拘谨归结为对新环境的不熟悉——非常准确的判断。
5月13日,一个微胖的老贵族出现在接亲队伍中。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我荣幸地告诉您,国王陛下和王储殿下,已经在贡比涅森林中等候。明天下午,您就能见到他们了。”
苏马力心中一紧,缓缓呼吸几口,才慢慢平息了。
这一刻,终于要到了。
5月14日下午,巴黎北部60公里处的贡比涅森林中,率领着经过特别挑选的随行者,路易十五带着他的孙子路易·奥古斯特,等候新娘的到来。
‘女’士们盛装打扮,摇着扇子‘交’头接耳。
男士们骑马前来,但他们没有穿着轻便的骑装,而是选择了最庄重华贵的礼服。
路易十五尤其如此;他的红‘色’长袍不便骑行,就放到了马车里,直到拟定会面地点才郑重其事地穿上。
当听到车轮和马蹄的声音逐渐变大的时候,无论男‘女’不由得都‘挺’直了背,扬起了头,朝视线尽头望去。
在此之前,未来孙媳‘妇’在踏上法国土地之后的种种表现,已经陆续传入老国王的耳朵。
其中他最为关注的,对玛丽的美貌的赞誉声。
路易十五从不掩饰自己对美‘色’的‘迷’恋,即便到了六十岁的年纪也一样。在确定联姻之前,他就对极力劝他与奥地利联姻的重臣说过,如果玛丽不够漂亮,他是绝对不会接受这桩婚事的。
对美的追求几乎贯穿在他的整个生命中。
在他的引领下,“洛可可”风格在法国大行其道,一切都以‘阴’柔、甜蜜、美丽为根本追求。
——他就是这样的“汉子”。
微风拂过,摇曳的斑驳树影之中,华美的四轮双座蓬盖马车随着轮子碾压泥土发出的规律声音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连老国王都忍不住伸了伸脖子。
马车缓缓停稳,天蓝‘色’、银丝边的蓬松裙裾一角,在‘门’边轻轻滑落。在诺阿耶夫人的搀扶下,奥地利少‘女’敛着眼帘,流畅而稳当地落到地面。
她一抬起头,那双湖蓝‘色’的大眼睛就像是跳了出来,红润的脸颊和怡人的微翘‘唇’角乍看充满稚嫩的活力,但仔细看去,又没有半点浮躁和天真。
路易十五回过神来,暗自为这桩联姻打了高分。
诺阿耶夫人从旁低声提醒了国王的位置,不过不需要提醒,苏马力也能看得出来。
因为穿得实在是太夸张了。
严肃地说,出于对前任法国国王、也就是“太阳王”路易十四的崇拜,路易十五在许多方面都在竭力模仿他,包括过分复杂的典礼、夸张华丽的服装。一切一切,都以让自己站在人群中能被迅速分辨出来为目的——如果泯然众人,国王的权威怎么体现得出来?
不严肃地说,路易十五站在人群中,就像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
——还真是对得起法国“高卢‘鸡’”的外号。
他披着一条十分臃肿的红底大袍子,像裹着一团大被子;金‘色’的剑尖纹饰布满表面。在蓬松的蕾丝长袖之下,打着蝴蝶结的白‘色’紧身绑‘腿’从袍底‘露’出来,然后是一双白‘色’皮鞋。
要是现代男人穿着这样的衣服走在大街上,肯定会被骂“娘炮”。
苏马力心中猛烈吐槽,面上不动声‘色’,微微提起裙角,走了过去。
看上去只是走过去,但为了这一段路,她在背后下了一番苦功。
身体原主人学过宫廷礼仪,据说仪态美妙动人;而这种玩意儿她自然不会。
好在,她身边有一个完美榜样——挂名监护人诺阿耶伯爵夫人。这位夫人对礼仪的恪守简直到了信仰的地步,仿佛她的人生价值就是为了看到所有事物都摆放在应该在的位置。
苏马力抓住一切机会仔细观察夫人的动作。
比如走路之时,如何有效地保持上身的优雅平稳,仿佛滑行一般,让人察觉不出脚步的移动。她有样学样,才坚持不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