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聿放下手机,深吸了一口香港夜晚潮湿的空气,把烟蒂丢掉。江滨会不爽也是正常,毕竟被自己算计了,送出去东西才发现自己冲了份子钱,又收不回来,只能帮自己这次。但这个人还能亲自打电话过来说货的事,还真是……杜子聿嘴角勾了勾,觉得自己大概在这个江少爷心目中形象还算过得去。
第二天一早杜子聿便联系物流公司,海关那边果然痛快放行,货的问题就算解决了。赵老板那里也给回答复,杜子聿跟他在价格上周旋了一番,最后以85的折扣卖掉这批赌石。这一趟在香港耽误了将近两个星期,但总算没白折腾,杜子聿订了最近的飞机,赶回t市过年。
对中国人来说,再大的事儿大不过过年,尤其是老一辈人更是讲究除夕这天的团聚。杜子聿飞机一落地,满街的红灯笼和中国结满满都是年味儿,出租车广播里也放着恭喜发财的歌,心境立刻就放松下来,一时间归心似箭。
两个人踏进小院,扑鼻的就是一股梅姨牌肉香,杜子聿去厨房扒望,四个灶眼上全是锅子,分别炖着五花、排骨、肘子和牛肉,杜子聿皱皱鼻子,梅姨了呵呵地给他夹了一筷子牛肉直接喂到嘴里。
“小少爷你可回来了!快进屋,看这天儿阴的,说晚上有大雪呢,冻坏了吧!”这么念叨着,又朝着沈石招招手,笑眯眯地喂了他一块儿肉。
“我梅姨炖的肉香吧?”杜子聿笑看一眼沈石,俩人说话间进了屋,客厅里支起大桌,三个姐姐忙活包饺子,杜父和李戊在里屋陪老爷子嗑瓜子喝茶,杜子聿一进门就挨骂,三姐笑骂他掉钱眼里了,大过年的还往外跑。
“行了,先把行李拉回去,换身衣服赶紧出来帮忙。”大姐笑笑,赶小狗似的对着杜子聿摆摆手。
杜子聿连连应着和沈石回到卧室,床上放了两件崭新的红毛衣,也不知道是谁选的,明明是一个牌子还是不同款,他的这件是麻花针,沈石那件中间是大菱格,在肩部留了两道麻花。杜子聿失笑,脱了大衣,套上自己的,把另一件丢给沈石:“穿吧!让老爷子高兴高兴。”
衣服是羊绒的,又软又暖,杜子聿看着墙上漆黑的电视屏幕里映出两个人红晃晃的影子,一时心里也又软又暖。
从卧室出来,杜子聿先去书房写了两幅对联,他从小练得一手好字,每年的春联都是他一个人承包。等墨迹晾得差不多,他让沈石也拿一副,带他出去贴对联。这会儿天空已经开始飘雪,两个人贴完对联,顺便把窗花吊钱也贴了,冻得鼻子耳朵通红,配上红色毛衣,整个儿两团小火球。
回屋时,三姐已经开始张罗着往饺子里包硬币当彩头,杜子聿赶紧扭头跟沈石耳语:“晚上吃出钱不许吞,都给我吐出来,听见没?”
沈石一脸不解,杜子聿便解释给他:“这是彩头,中了表示你来年走好运。”
“嗯。”沈石点了点头:“那我都给你好了。”
这话说得杜子聿舒心,他笑了笑,说了声好。
年夜饭六点准时开席,一家人围坐一桌,有酒有菜有饺子。李戊拿了鞭炮喊着杜子聿和沈石去门口放,噼噼啪啪声中,红色的炮皮子飞到空中和雪片混在一起落下,浓烟呛得李戊直咳嗽,杜子聿搓了搓通红的手,后退一步正撞在沈石怀里,红毛衣蹭在一起,发出细小的放电声,沈石也学着他的样子搓手,然后手掌附上杜子聿红红的耳朵。
杜子聿抬头看了他一眼,这小子望着天空时不时爆开的烟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身后有点动静,杜子聿扭头正看见父亲走过来,立刻不着痕迹地从沈石怀里错出身来,对着杜父伸了只手:“爸,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啊!”
杜父嘴角扬了扬,大过年的心情也是不错,红包早给杜子聿备好,递到他手上却是双份,杜子聿一愣,见父亲只是笑笑,没再多说,心里瞬间了然,伸手扯了扯沈石:“我爸给你的。”
沈石虽然不懂得红包的意思,却识得钱的味道,他先是对着杜父恭恭敬敬说了句谢谢,然后一推杜子聿的手:“你拿着就好。”
“给他做什么?你拿着!”杜父忽然对着沈石要求道:“那臭小子拿了钱就知道乱花,你拿着,真想给他花,买点正式东西,让他长点肉……”
沈石煞有介事的嗯着,眼看着杜父先回屋了,杜子聿觉得好笑,忍不住问沈石:“你嗯个什么劲儿?你知道给我买什么?”
“烤鸭、清江鱼、基围虾、小馄饨、阳春面……”沈石当真在回忆,一脸求知欲地望着杜子聿:“你还喜欢吃什么?”
杜子聿愣了愣,听见自己喜好的食物被这小子脱口而出,脸上浮现出笑意,他没回答沈石,却把自己那份红包塞给他:“你尽管买,我都喜欢。”
杜子聿说出这话时,眼睛微微弯着,烟花明明暗暗之中,漆黑的眸子里目光温润如水,沈石望着他,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明明干冷的空气忽然变得凝滞,明明凛冽的夜风忽然柔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