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黑灯瞎火,窦泽多看了这车子两眼,忽然认出这就是先前在他看病的医院门口神龙摆尾的车子。心里认定霍司明从那时起便开始处心积虑,不由更加愤恨,扭头靠在车窗上不说话,霍司明问他:“今天还去医院吗?”
“去。”
霍总说:“那天医生跟我讨论了一下伯父的病情,说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尽快做手术,医院这两天大概会跟你家人沟通。”
说到这里,窦泽忽然想起刘青今天早上打电话的事,他问:“你给我爸换病房了?”
“嗯,我看阿姨每天陪床很辛苦,就帮忙换了一下,高干病房里有专门的陪护床,可以舒服点。”霍司明的一招一式总能直指人心,他这样抬出刘青,窦泽便不能再说什么,一腔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不共戴天的仇恨也偃旗息鼓,蔫儿得渣渣都不剩。
车子停在人民医院的另一座独栋小楼楼下,霍总说:“你上去吧,七层,我在这里等你。”
窦泽下车走了两步,忍不住抬头打量这外观平平无奇的小楼,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高干病房实在非楼下的普通病房可比,光是那张陪护床就比楼下宽敞不少,谢小南坐在沙发上看书,见窦泽过来叫了一声舅舅。
刘青正在削平果,看见他说:“以后这么晚就不要过来了,来回跑,第二天还要上班。”
窦爱国正坐在病床上看电视,听见动静扭过头来说:“你来了?”
“我姐呢?”窦泽放下公事包问。
“你姐去楼下买东西了。”
他又问窦爱国:“今天好点没有?”
“这几天一直挺好的。”刘青替他答,又说:“这病房有点好得过分了,听说是高干病房,不行我们还是还是换回原来的病房吧?”
窦爱国也问:“你的哪个朋友?帮这么大忙,我们见过没有?”
窦泽刚刚跌进肚子里的心此刻又吊了起来,他看着老父母殷殷期望的眼神,只得答:“我以前跟你们说过的,霍司明,就是那个一直照顾我的前辈。”
他话音刚落,窦源拎着一袋牛奶面包的小食品回来,推门看到窦泽,说:“刚才老远看见你从一辆车上下来,现在还停在楼下,你朋友吗?”
☆、第十一章
窦泽没想到会被家人看见,一时怔住,心跳猛然快起来,话到嘴边不知该说什么,挣扎半晌只好承认:“是我朋友,就是那个霍司明。”
窦源见他反应异常,狐疑地多看了两眼,刘青和窦爱国却说他:“人都到楼下了,帮了这么大的忙,怎么也不请上来坐坐?”
窦泽说:“他不爱热闹,也怕打扰我爸休息。”
“我们家一共才五口人,都不是话多的,哪儿就热闹了?大不了他来了我们不说话,人家帮了这么大忙,总要亲自感谢一下吧?”刘青说。
窦源不明真相,有些疑惑地问:“这谁啊,这么大面子?”
“你弟弟的朋友,就是给你爸帮忙换病房的那个。”刘青说。
窦源听到这里,眼睛忽然一亮,问:“你朋友就在楼下吗?”
窦泽轻轻叹了口气,拿着手机说:“你们等我给他打个电话。”
“打什么电话?多不礼貌!你和你姐一起下楼去请人家吧,呀,屋里也没什么吃的可招待。”说着她已经张罗起来,又要给窦爱国擦脸又要给谢小南洗脚。
窦泽心里慌乱,下楼的时候背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霍司明此刻正在楼下,即刻就要跟他的父母见面了,而他肚子里竟然还揣着霍司明的种,窦泽简直不敢想这一切暴露的后果。
窦源靠在电梯的轿厢上,问他:“这段时间你的钱都是从他那里借得?”
他点点头,窦源的眼睛盯着他不错眼地看,又问:“你怎么认识他的?以前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样一号朋友。”
窦泽听她这样说,抬起头来,发现窦源的眼睛里有光似的,带着审视。“以前提过的,可能你忘了。就是我大三那年骑车不小心撞得那个,后来就认识了,人家跟咱们又不是一个阶层,我就没怎么提。”
窦源语气有些埋怨:“你要是早提,你外甥女的病说不定就早好了,这样的人肯定有门路,肾|源的事说不定也能解决。”
“……”窦泽张了张嘴,没说出话。窦源不知道她弟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换来他们父亲那一间病房,甚至如今仍挣扎在道德和罪恶的边缘。
她看着电子屏上显示的楼层,又说:“小泽,你帮姐姐在他面前提一提南南的事,好不好?”
“姐,他又不是神仙,哪能什么事都有门路?”他额上都是冷汗,擦了一把又冒出来,嘴唇也有些发白。
窦源一听他这样说,便抿着嘴不再开口了,赌气似的也不看他。
窦泽知道这是惹到她了,不得已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会问他的。”
“爸爸妈妈是亲的,可南南也是你的亲外甥女啊!你看着她长大,就准备这么看着她死?”窦源说话的时候牙齿咬得紧紧的,垂着眼像要哭似的。
窦泽只好又说:“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会问他的。”
电梯门叮得响了一声,窦泽率先走出去,又说:“我会问他的,你别再气了。”
窦源这才擦了擦眼睛。
姐弟俩一前一后走出楼下的玻璃门,霍司明的车子果然还停在那里,司机已经被他打发走掉,只剩他一个人坐在驾驶位,开着车里的顶灯在用平板电脑处理文件。窦泽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