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海中突然冲进一句话:“能。因为我……也挺喜欢你的。”
他紧张地翻身,握着自己不敢动,疲惫地又睡着了。
再睁开眼已经是下午了,生生被饿醒的。手里还握着自己,满手都湿了。他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来。仔仔细细检查一番松了口气,还好没弄到曹恩凡的被褥上。把内裤脱下来胡乱擦擦,光着腿穿上了衣服,尴尬地把曹恩凡的床铺好,回了旅店。
拿上换洗衣服去澡堂泡了个澡,再出来照照镜子又是一副假洋鬼子样,头发蓬松,这段时间不勤修剪,有点长了。前面的头发从额边垂下,挡住左边半条眉毛,不仅没显得邋遢,反而衬得他眉梢眼角有无尽的fēng_liú和当久了流氓才能养出来的痞气。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笑,笑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垂头丧气地回了旅馆,从抽屉里翻出两张早买好的戏票,揣进怀里。回身盯着行李箱看了半晌,一咬牙把枪别上了后腰,心想,这以后天天都不能离身了。
曹恩凡提前收拾了回来,记着晚上要去跟严天佐看戏。推门见早饭还在桌子上晾着没动,杏仁干粮和半壶隔夜茶倒是都没了,便知道这家伙肯定是太阳照到屁股才醒。他把剩下的食物收到厨房,收好了换衣服坐在堂屋里百无聊赖地等严天佐来接他。
今天赚了不少,所以才能提前收摊。章晋平说他今天心情好,耍着枪都一直笑。
“笑什么呢?笑了一天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章晋平终于忍不住问他。
曹恩凡实则在出神儿,直到章晋平用膀子撞他才回过神儿来。
“什么?”
“问你这一天都笑什么呢?”
曹恩凡尴尬地咳了一声,继而又毫不自知地笑了起来:“没事儿。今儿赚得多。”
章晋平不信,嗤了一声,说:“往常有比这赚的还多,你也没像今天这么乐过。准是有好事儿!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没有。”曹恩凡咬了口馒头,咕咚咕咚喝净了碗里的疙瘩汤,撂下碗,提着枪一个箭步冲上阵,四周爆发巨大的叫好声。
严天佐要走了,曹恩凡自然舍不得,可昨晚他那句话,够他知足一辈子了。曹恩凡趴在桌上,摸着茶壶把儿,转来转去,既无聊又高兴,痴痴地笑着。
小个儿的西洋钟被罩在玻璃罩子里,轻轻地敲了五声。曹恩凡等地犯困,迷迷糊糊枕在自己胳膊上,忽听“吱呀”一声。
“恩凡!”
曹恩凡坐起来,看严天佐大步流星跨进来。四目相对,彼此笑笑。严天佐拉起曹恩凡的手,说:“走了。车在外面等着。”
曹恩凡拴好门,跟着严天佐上了车。洋车师傅照顾二位坐稳,而后抄起车把,亮堂地喊:“走嘞!”
曹恩凡一路上低着头看脚,自己的布鞋和严天佐的皮鞋。严天佐则斜睇着他,昨夜里那黄酒上头的感觉又来了,他想说点什么,终是没说。倒是曹恩凡开口问他:“什么戏?”
“哦。”严天佐猛地一被问,脑子里一下空了,伸手去怀里摸戏票,摸到一半想起来是《红娘》,但还是装模作样把票拿了出来,借着暗淡的灯光说:“红娘。”
“西厢记?”
“嗯。对。”严天佐莫名地有点紧张,又把票放了回去。
曹恩凡也是不自在的,这不自在里还带着点心有灵犀。车夫跑得快,耳边有呼呼的风声。这风吹透了曹恩凡,又吹向了严天佐,无形的情愫,随着这fēng_liú淌到彼此心间,谁都明白,谁都没说。
哈尔飞门口的大水牌子上挂了一圈电灯,把中间的戏名和主演的名字照的明晃晃。戏院外挂着五米来高三米来宽的大海报。海报上的红娘娇滴滴俏生生,好一个二八佳人。
戏院门口一众名流前来捧场,互相拱手抱拳,逢迎客套几句,躬着身子彼此让着往里走。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却有种自成一体的规矩体面,看京戏的人独有的做派。
严天佐先跑上了楼梯,虽然一身西服革履却没半分稳重。曹恩凡在他身后拎着长衫下摆,一步步往前走,忽听后面一声:“小六爷!”
转身一看,是康爷爷拄着跟玛瑙头的拐杖,颤颤巍巍地往楼梯上走。
曹恩凡紧忙回声搀他:“康爷爷。您慢点。”
“恩凡也来啦!”
“来了。您自己?”
“嗨!”康爷爷夸张地叹口气,“本来说有人请童飞那小子,那小子说最近城里巡防任务重,让我跟家等着,说让我替他来,有人上门接我。我一想,哈尔飞又不是不认识,自己先来了。”
严天佐回头找曹恩凡,才看见他在楼梯下面扶着康爷爷。他又噔噔噔地跑下来,往康爷爷身后望了望,见没有旁的人,便笑了笑:“康爷爷。”
“这是……”
隔了一个月,这位八十来岁的康锡哩家大爷爷显然是忘了。曹恩凡见严天佐表情略僵,接过来说:“严天佐,我那个朋友,去您家把您桂花树砍了。”
“哦哦哦,”康爷爷拍拍脑门儿,“是你啊。嗨!快别提了,你把我那树砍了一半儿下去,没几天花儿就都败了。”
“是吗?”严天佐笑着走到康爷爷右手边,搀着他说:“我那枝倒还一直开的很好。前两天才败了。”说完,跟曹恩凡对视一眼,二人心领神会。曹恩凡无奈摇摇头,俩人一左一右搀着康爷爷上了台阶。
到了门口,严天佐递上两张票给人检查。“老爷子,您票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