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教授坐在沙发上按着遥控器,他说,“我给你们准备了惊喜。”
“什么惊喜?”崔星灿问道。
“我买了张新床,今后你们就不用再挤着睡了!”崔教授满脸笑容。
“我不要,”结果崔星灿反倒沉下了脸,“你退、退回去。”
“嘿你这孩子,”崔教授皱着眉,“越长大越不懂事了呢。”
新床还没送上门,是个和原来那个差不多大小的,崔教授测量了房间空余的距离,把衣柜移开,这张床就能摆放的刚刚合适。
“反正,我就是不要。”
“反正也是你弟弟睡。”崔教授撂下一句,手里怒气冲冲地按着遥控器。
“谢谢爸。”崔梦忱眯着眼笑道。
一听连崔梦忱都这么高兴了,崔星灿恨不得将那张还没送来的新床拆毁。
整个话题就像被人扔在路边的易拉罐,再也倒不出半滴液体了。
韦恩那没长大的童音在他脑子里说:“我得提醒你一下,你这样……是……”他纠结了一下,数据库里居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是什么?”崔星灿冷冷地说。
“没什么。”韦恩说完,就不再说话了。
崔星灿进了房间,“砰”一声将门关上。
“这孩子。”韩老师叹了口气,与崔教授对视一眼。也不知道是比以前好了还是坏了。但通过和学校老师打听的情况,似乎是好的。可即使这样,内心深处还是有点儿不知来源何处的担忧。
“我也进去了。”崔梦忱打了声招呼,便跟着进了房间。
小结巴不发一言坐在床上,背靠着硌人的铁架床头。
“你生什么闷气?”他问道。
“没有。”他回道,即使心中再怎么难受,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因此对弟弟表现出半分不妥来。
“就因为多了张床?”崔梦忱还是觉得难以理解,依赖心强也不是这样的吧?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崔星灿难受极了,他重重压在背后的铁架上。缄默了好久,“对。”
“多了就多了呗,你都多大了该自己睡了。”崔梦忱跟着坐在他旁边,将枕头抱在怀里。
崔星灿不想说话,他低着头,瞪着被子上洗得褪色的花。
这和他们之间的感情一样,也开始褪色了吗?
“小结巴,你要是再不说话,”崔梦忱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揪着枕头背后的拉链,“那你以后就别跟我说话了。”
崔星灿憋不住了,他哑着嗓子喊,“你就那么想、想、想……”
“想跟我分床睡吗?”韦恩提醒道。
“……想跟我分床睡吗?”他跟着重复。
崔梦忱沉默了两秒,“看来对韦恩的检修得提上日程了。”
“昨天的考试,”他换了个话题,“不是韦恩在帮你答题吧?”
“不是,”崔星灿摇头,“我问、问他,他根本就不回、回答。”
崔梦忱半松口气,要是连考试都帮忙,这智脑肯定得大换内部构造了。
崔星灿把弟弟的手抓着,“那你说,是不是就那么想……”
“停!”没等他说完,崔梦忱就打断了他,恐怕等这句话到了末尾,还得跟一句“亲爱的”。
“你要是不想,那等床回来了我还是睡这张。”但是小结巴你没有想过,再过个几年,就没有这样的日子了吧?
崔星灿立即兴高采烈地点头。
崔梦忱对他这猛烈的转换速度有点儿接受不能,从他手里抽出了手,“我去洗澡了。”
“哎!”小结巴响亮地答道。
崔梦忱的脚步踉跄了一下,真是,用得着这么高兴吗?他失笑,脚步轻了轻。
崔梦忱洗完澡出来,小结巴已经换好衣服等在床上了,他睡在外侧,眼巴巴看着弟弟从他身上踩过去,在另一侧躺下。他背过身,两人面对面。
“你接着讲,昨天没、没讲完的吧。”
崔梦忱打了个哈欠,眼睛里流出了生理泪水,嘴里含糊不清道:“韦恩不是一样能讲吗?”
“他不行!”崔星灿严词拒绝了。
“噢……”他睁着眼睛想了想,“我昨天儿讲得什么来着?”
“黑洞。”他说。
“嗯,黑洞啊,黑洞就是一个有质量的物质,任何物质,只要它的自然半径小于它的史瓦西半径,就可以变成黑洞……”他慢吞吞地说着这些对他来说仿佛婴儿时期就知道的启蒙知识。
崔星灿听得很认真,即使这是在重复昨天所说的话,他依旧听得非常入迷。
“假如把我吧,缩小到比原子还小……大约就是……”他想了想,没能找到非常合理又浅显的名词,所以他换了个说法,“比如地球吧,把地球缩小到……嗯,指甲盖那么大,黑洞就形成了……”说着说着他就困倦了,渐渐地没了声音,崔星灿看着他。他的弟弟已经睡着了。
“做个好梦。”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