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同的是,他的书这次砸到了人。
如同牛顿被苹果砸到,树下的崔星灿先是捡起书,再抬起头,什么树上会结故事书?不,应该是:树上有人吗?
树冠茂密而巨大,他从阳光走到这方浓荫,崔星灿看了看手上的书,封皮上印着《小王子》。而他抬起头,鼓足勇气说:“你的……书。”
很好,没有结巴。崔星灿在心里对自己笑了笑,然而他抬起脑袋,也只得到微风掀动叶片的簌簌声。这风从海面吹来,又途径山谷,掠过野花,爬上山丘,最终登上峰顶,所以崔星灿吸了吸鼻子,他还能闻见海的潮味。
他在树下站了良久,因为他坚信上面有人,或者说,无论是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或许他要是爬上那棵树,就能看见一个神秘的洞口通往另一个世界。但这树有些高了,崔星灿内心隐隐存在着害怕。
顾梦忱睡得香甜,他不知道树下有人捡到他的书,并且在那儿站了很久。他醒来时抻了个懒腰,树冠随着他的身躯舒展微微晃动,崔星灿立马抬起头。
“你的……你的……”他皱了皱眉,要说什么?他低头看书,说出那个书名,“你的小王子……”
顾梦忱扒着树干往下望了望,隐隐约约树下站了个小孩子。孤儿院新来的?除了新来的,没人会往这边跑。
崔星灿眼睛亮了亮,他就知道上面有人在,但他看不清。
“小王子,”崔星灿说,“掉了。”
他会尽量缩短自己要说的话,用简短的语句阐述目的,否则极少能有人有耐心听他说话。
顾梦忱摸了摸怀里,哦,书又掉了。
“你把书放在地上,”顾梦忱语气平和地对着下面说,“我下去自己会捡。”
那孩子没说话,顾梦忱想下去了,一低头却发现小孩儿还在那儿,背靠着大树望着天。
隔得远远儿的,顾梦忱发现那孩子和大多数新人一样,身上弥漫着孤独和无助的气息,他在这高墙内见得多了。
“你拿走吧那书。”他忍不住说。
被再次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你……”
“我不要了,”顾梦忱抓了抓脑袋,“送你了。”反正也不是他的,是孤儿院阁楼小书屋里借的。
“给……给给我了?”崔星灿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仰起脑袋,想透过层层树叶看透说话的人的面孔。
“对,给你了。”顾梦忱不耐烦地说。
“我、我……我……”一连三个我,这孩子也没说清楚想说什么。
“你是结巴啊?”顾梦忱随手在头顶揪了片树叶,凑到鼻尖闻了闻。
“我不是!”崔星灿涨红了脸,尽管人人都这么说,他还是每次都要狠狠地反驳。他不是结巴,他知道该说什么,但他就是话到嘴边就失语。“我、我我……我……”
“还说不是啊?”顾梦忱轻笑了两声,这小结巴挺好玩啊。
崔星灿颓然地垂下肩膀,嘴里依然很坚持,“我不是结、结巴。”自我肯定的点点头,换做往常,他难得说这么多话,他在学校里总是最安静的那一个,也因此没有朋友,因为那些同学,都认为他应该去特殊学校,而不是和他们一起学习。
“好吧你说不是就是不是。”与此同时却在心中喊了一声:小结巴。他才懒得和小朋友闹别扭,他又拗不过这些打着天真的名号却一点儿不讲道理的小鬼头。
这句话却让崔星灿燃起了希望,他被带来这家孤儿院,是因为他的爸爸妈妈认为他需要一个同龄人的陪伴,或者说,这是医生的建议。医生说,最好年纪小点儿的,让星灿自己去接触,因为这样才可能找到性格合适的。为什么不再生一个呢?崔星灿望着爸爸妈妈,心中的疑问却难以问出。因为父母很爱他,也很怜悯他,他有时会听到他们房里传来妈妈歇斯底里的吼叫: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会成这样?崔星灿紧贴着墙面逼迫自己睡着,为什么他会这样呢?他不知道啊,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复杂了点儿。连父母都这样,他也不再对学校里老师和同学们的孤立与排挤感到耿耿于怀了。
他安慰自己的方式,有点儿出错了。
“你怎么还不走,都说送你了。”
“我……”崔星灿咬咬牙,“我、我不能要。”虽然这么说着,但这孩子还是抱着书没松手,家里书多得数不过来,崔星灿依旧觉得舍不得这本陈旧的小王子。
顾梦忱偷偷翻了个白眼。他抱着树干跃到最下面那条枝桠,这才看清下面那个小孩儿,看起来比自己年龄要大,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顾梦忱看得一愣。这眼睛如同夜空中一颗星似得。崔星灿也在树下抱着书回望他,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一时间也呆在原地。他还没反应过来,树上的人就跳了下来,站到了他的面前。
崔星灿只感觉自己病情前所未有的严重,不仅嘴里忘词了,脑中也空无一物。而眼前的人居然将脸凑近,眼神望进他的眼睛,也直直穿透了眼球,仿佛看到他那些沉睡的神经细胞。真是好看的人,他再一次这么感叹道,而另一股涌起来的自卑情绪就快超过他方才才鼓起的勇敢。他有点儿……不敢开口了。
“傻了啊?”顾梦忱对着他一笑,眼睛弯了起来。
崔星灿很老实地点点头。用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大树裸`露的树根。
顾梦忱笑得更开心了。
“你来这儿干嘛?”刚才还以为这孩子是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