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映下,这一次元溪看得清楚,她的眼中的确浮起一层水雾。
“如果时光能够重来,我也甘愿将我最好的一切给你,只要你肯要,只要我拥有,可惜……”
可惜她知道,那些珍贵的时光永远成为记忆,成为令悲痛变得更加悲痛的□□。
“你已经将你最好的一切给我,而我也视之为珍宝。即便有朝一日我不在人世,我的魂魄也会为你祈福,愿你在人世间平安无虞。”
元溪笑了,在他此刻的人生中,死亡反而是最容易面对的事情。拥有一个自由的灵魂,他不仅可以为浣盈祈福,更可以重回小若身边。
他道:“离别在即,我无法拥抱你,你可以给我一个拥抱么?”
浣盈突然别过身,没有一个拥抱,也没有一句言语,等她再回过身时,她的眼睛中甚至再没有一点泪光。
“我的确是时候回到我的亲人身边了。”她颤声道,“可是我要告诉你的事情你还不知道,你不可以不知道。”
元溪静静道:“你说。”
浣盈深吸一口黄昏的冰凉空气,才要开口,骤然听见一阵马蹄踏踏。
她循音远望,只见北方的地平线处多出一队官兵,官兵们正扬鞭策马,向他们的位置涌来。
残阳的艳红投在沉重明亮的盔甲上,似是杀敌后染就了一身鲜血。
元溪一眼认出那是北国的官兵,他们不着便装就敢越境而来,自然是因为郑国早已溃不可救。
元溪反应敏捷,低声打断浣盈的话语,示意她赶快离去。
浣盈许是被大阵仗吓傻,听到元溪的催促,竟然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元溪有心无力,想带她离开吧,无奈手腕脚腕均被束缚。
打马的官兵转眼就到近前,一路负责押解元溪的肖将军带着自己的便衣随从上前行礼,为首的一个将军坐在马上逡巡四周后,举起马鞭指向浣盈,高声问:“此面遮青纱的女子是何人?”
肖将军默然不语,手下众人则面面相觑。
一路之上浣盈极少开口与众人讲话,众人只道她是个不远千里陪郑襄王赴难的女子,却从未细问过她究竟是何身份。
郑王宫被破之后,王后已安然逃离,眼前这女子左不过就是郑襄王的美人侍妾之辈。
康成驸马见无人能答,直接问到浣盈脸上。
“小女子,你与郑奴是何关系?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浣盈颇为不悦:“我并不认得什么郑国的奴隶,这位将军问错人了。”
康成驸马岂是好相与的角色,浣盈一语未落,他的皮鞭便已向她脸上抽去。一切太过迅疾,浣盈还来不及防备,脸上的青纱就生生被马鞭上的钩刺扯下。
“原来是个绝色美人。”康成驸马调笑一句,随即向始终漠然以对的元溪发问,“郑国的奴隶,这女子是你什么人?”
元溪不看浣盈一眼,并忍辱回答:“她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她,我如何知道一个迷路人是何人?”
康成驸马冷笑:“你既不认得迷路人,那么一箭射杀了就是。”
他挥手,身后的弓箭手亦训练有素地拉弓搭箭,一切发生的太过迅疾,浣盈还不及反应,元溪便以自己的肉躯向浣盈撞过去。
浣盈仰天倒在碎石地上时,发现有一支射出的白羽箭,正中元溪上臂。
因身体被束缚的缘故,他的身体支撑不稳,倒地之后,很快就向一旁的矮坡滚下去。
浣盈许久才从地上爬起。
乌云从远处的天空飘来,遮住了今晚的明月,空气里逐渐盈满潮湿的气息。
她走到元溪面前,俯视着他的伤势。
她仿佛是受了惊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湿漉漉的风扑在元溪的脸上,借着没有被乌云遮住的月光,她看清他在用笑容安慰她。
他的嘴唇也在动,黑暗中浣盈听到他的声音微弱:“既走不掉,那就一同面对,不必惧怕。”
浣盈静默着,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
远处传来几声狼嚎,北国的官兵下马,在黑暗中亮起火把。
火焰在戈壁的凉风中呼啦作响,火光映在元溪清癯坚韧的面庞上,浣盈再度看到他臂上的白羽箭。
几乎没有任何预兆,她就利落地将其拔出。
到底是血肉之躯,尽管他始终在强忍,可突如其来的举动还是痛得他额头渗出一颗颗斗大的汗珠。
浣盈将拔出的羽箭从中折断,一掷在地。
“不必你来救我。”
元溪不解地望着浣盈,她的双眉紧锁,仿佛也在忍受痛楚。
他还不及问她一句为什么,北国的官兵便再度来寻衅。
他一次次试图坐起,却一次次失败,他大怒道:“你们要对付的人是我,何必为难一个孤弱女子?镇国将军盛名在外,今日看来,竟是欺世盗名。”
康成驸马听他辱骂,施令松开浣盈,亲自上前鞭笞他数下,又喝令手下取燃火的牛粪塞他嘴巴。
混乱之中,浣盈抢过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挥舞着去灼烧那群官兵的眼睛。
官兵们受激,暂且退开,浣盈激动道:“你们是什么狗东西,竟也敢欺辱郑国的大王。”她红着眼睛,将燃烧地猎猎作响的火把直指康成驸马,“镇国将军还不曾发令,几时轮到你动手?纵然你今日是高高在上的驸马,可是当日若无将军的知遇之恩,你也不过仍是十里集上的一个奴隶。”
康成驸马素来忌讳自己的出身,他何曾想到一个敌国的女子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