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时候,瓦岗军内部的战略思想并非统一。此前归降的巩县县令柴孝和就对李密讲:
秦地山川之固,秦、汉所凭以成王业者也。今不若使翟司徒守洛口,裴柱国守回洛,明公自简精锐西袭长安。旣克京邑,业固兵强,然后东向以平河、洛,传檄而天下定矣。方今隋失其鹿,豪杰竞逐,不早为之,必有先我者,悔无及矣!
柴孝和的意思是让翟让和裴仁基守住洛阳,李密亲自带精锐向西突袭长安,再以长安为根据地,向东扫平河、洛之地,彼时天下可定。如果被其他势力抢先,到时后悔就来不及了。李密当然也考虑过西征长安的问题,但是须知他有过跟随杨玄感叛乱失败的经历,他明白如果洛阳打不下来而贸然让山东士兵向西进攻长安的话,士兵们会非常没有安全感,他们不愿意舍近求远,更不愿意抛弃故土去遥远的黄土高原。一旦开战,人心立散,这是杨玄感兵败带给李密的教训。瓦岗军内部正在商议时,突然传来急报:“隋炀帝自江都派出的援军,已接近洛阳!领兵者为王世充。”“王世充”这个名字同样不会令各位感到陌生。在小说演义中,王世充是洛阳王,单雄信的岳父,为人阴险狠毒。在正史中,王世充同样不是一个正面人物。王世充(?——621),字行满,本姓支,胡人出身,《旧唐书·王世充传》形容他:
世充颇涉经史,尤好兵法及龟策、推步之术。开皇中,以军功拜仪同,累转兵部员外郎。善敷奏,明习法律,然舞弄文法,高下其心。或有驳难之者,世充利口饰非,辞议锋起,众虽知其不可而莫能屈。
王世充凭借一连串的阿谀奉承之举,在炀帝巡幸江都期间“雕饰池台,奏献珍物”,一路做到江都宫监,成为宇文述以后隋炀帝的又一心腹。祖君彦的那篇《为李密檄洛州文》影响力太大,不久就传到了隋炀帝耳朵里,他又气又恼,加之洛阳城中还有自己的孙子越王杨侗,于是立刻下令王世充带江、淮劲卒五万驰援洛阳,平定瓦岗。李密此时已经来不及考虑究竟是该取洛阳还是取长安了,赶紧仓促整顿兵马,迎战王世充。《隋书·李密传》记载:“密逆拒之,战不利。柴孝和溺死于洛水,密甚伤之。”李密由于仓促应战,准备不足,被王世充击败,柴孝和也死于洛水之中。这是瓦岗军起义以来遭遇到的首次大败,不仅攻打洛阳的计划被迫搁置,而且赔上了柴孝和的性命。这不是李密愿意看到的。李密首战失利,不敢轻举妄动,遂分别与王世充在洛水东西两岸驻扎,成对峙之势,几次交战,互有胜负,局面一时陷入胶着状态。
李密分析了一下迟迟攻不下洛阳的原因,最终把矛头指向了一个人——翟让。翟让的存在,使得瓦岗军内部一直存在两大集团,就像水泊梁山上存在着晁盖集团和宋江集团一样,在瓦岗军内部,后进的秦琼、罗士信、裴仁基、裴行俨、程知节等,皆属于李密集团,他们跟翟让没什么感情,因为在进入瓦岗之后,他们只知道绝大部分战斗都是由李密指挥的。而李勣、单雄信这些瓦岗寨的元老级人物则属于翟让集团,他们是最早追随翟让的这批人,心底里也是拥护他的,否则当年也不会不辞辛苦前来投奔。两大集团的存在就意味着李密很难实现对瓦岗的全面掌控,也就没有办法发挥瓦岗军最大的战斗力,更何况,单雄信、李勣这些人对李密专权多少是有些看不过去的,少了这两员大将相助,瓦岗军的战斗力当然会大打折扣。此前笔者一直强调,李密和翟让之间的矛盾种子,很早就已经种下了,现在瓦岗军正经历着洛阳鏖战,经历着这段非常困难的时期,于是这颗矛盾的种子开始慢慢萌发。碰巧这时,翟让又做了几件让李密非常不满的事。
第一,李密有一个比较有钱的手下,翟让听说之后,把他抓了起来,索要钱财。这让李密很没面子,自己的手下自己惩罚不了,却要被别人抓起来拷问,颜面何存?翟让这件事做得真是非常糊涂。首先翟让没有理由随便向手下人要钱,其次手下不给钱翟让就要把他抓起来打,这与流氓的行为何异!这其实仍然是翟让性格中的弱点在作怪。我们一再强调,翟让不是一个做大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