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很频繁的遇到追兵,等过了启城进入了水路,慕云岚一行人就如同龙入江河,越景云的人再也没能确定他们的行踪。
好几次,帝都刚刚收到消息,等李菁调动人手赶过去,他们早就没有了人影。而且,旱情越来越严重,粮草紧缺、军饷发不出去,士兵们也有家人,也要养家糊口,待遇降低的情况下,行动越来越消极。
他们受难的时候,没见朝廷拨下来一粒米,如今有了事情,就催命似的让他们找人,还动不动就责罚打骂,他们是来当兵的,不是来当孙子的,面上不敢说,心中的不满一直都在积聚。
慕云岚靠在船头,看着河岸两边的景象,只觉得心情沉重。
河岸两头都有大片的河床裸露出来,不少人在河边的浅水中摸索,希望能捞上一些鱼来果腹,实际上,连水里的青苔都被捞光了,鱼更是难找。
忽然,慕云岚视线一凝,河岸边废弃的码头上,一堆人散乱的躺着,散发着阵阵恶臭,她在船上都能被熏得心中作呕。
蓦地,眼前一暗,一双略显冰凉的手挡住她的视线:“别看了。”
慕云岚脊背笔直,手指微微收紧:“皇叔,那些都是死人。”
“嗯。”
“这样随意的堆砌在河岸边,若是有疫病产生,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只是,活着的人随时都可能死去,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已经死了的人。”偌大的一个国家,一次旱灾就被打击成这样,说出来,何其可悲。
慕云岚收回视线,她现在能做的有限,看清楚又能如何?林家纵然有万贯家财,也帮不了几个人:“皇叔,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爷爷?”
“渡过了衡水,就可以了。我和爷爷约好了,在衡水之滨的衡城相见,然后一起去云南。”
“衡城可安全,爷爷他们不会被人发现吧?”
越景玄伸手圈住她:“衡城接近江南,是爷爷选择的地方,我相信他老人家定然有所安排。”
“嗯,那我就放心了。”
“先去睡一会儿,行船还要两天。”
“嗯。”
船只轻悠悠的向前,慕云岚被晃得迷迷糊糊的,迷蒙之间,只觉得身体像是被人放在了火上烤,祖父被吊在城楼上的场景反复出现,她没命的哭喊、没命的向前跑,却被困在原地,怎么都动弹不了。
“祖父,祖父”
越景玄守在床边,换了凉帕子给慕云岚放在额头上,心中极为担忧:“云岚云岚”
“祖父,祖父!”慕云岚猛地睁开眼睛,只觉得嗓子疼得厉害,头也晕的分不清东西南北。
似乎是有风浪,船只猛地颠婆了一下,慕云岚捂着胸口吐了出来。
越景玄连忙将她扶住,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云岚,你感觉怎么样?”
慕云岚吐了半天,除了一些苦水,并未吐出多少东西,她这几日胃口不佳,吃的很少:“皇叔我梦到祖父了”
越景玄心中一紧,慕建岺的死终究是在她心中留下了一道深深地伤痕,时时刻刻都在向外流血:“云岚,你已经尽力了。”
慕云岚垂下眼眸,靠在床头低着头不说话。
越景玄握住她的手,下一刻有滚烫的眼泪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云岚”
“皇叔,我还想睡一会儿。”慕云岚松开越景玄的手,转身背对着他。
越景玄轻轻地帮她拢好发丝:“好,你先歇着,我让人去给你熬点药。”
走出房间门,越景玄迎风站在船头,眼神深沉一片。
天枢上前:“主子,帝都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
越景玄没有应声,良久才开口:“天枢,传令天权,让他一定要保护好林帝师等人,绝对不能再让任何一个人受伤。”
“是,属下明白。”天枢郑重的应下来。
越景玄看向河岸两边,百姓麻木犹如行尸走肉,官员无为仍在搜刮吸血,大雍国,哪怕没有他造反,也是气数将近了。
慕云岚喝了药,温度稍微降下去一些,越景玄让天枢搬了个桌案,坐在床边一边看着她、一边处理各种事物,几乎到了子时,才将最近的事情理顺了。
转头去看慕云岚,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静静地看着他:“云岚,感觉好一些了吗?”
“已经没事了,皇叔,云南的旱情严重吗?”
“报到朝廷的奏折中,写的很严重。”
“那实际上的?”
“云南四季多雨,而且河流水源丰富,虽有牵连,但并不严重。”别的地方都受灾了,云南若是安然无事,就更加的扎眼了。
“那就好。”总算还有一片净土。
“云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慕云岚点点头,道理她都没明白,只是心中却不愿意去接受。祖父至死都在拥护的皇帝、都在守护的大雍国,已经从根子上腐烂了,看看那些堆积如山的尸骨,听听那些濒死百姓的哀嚎,祖父的坚持真的值得吗?
想到这个问题,她就不由自主的联系到自己的前生。
她为将多年,领着慕家军驻守在最为苦寒的边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军功越积累越多,皇上对她的信任却是越来越少。最终,在她和敌国交战的时候,背后狠狠地捅了她一刀。
这样的付出值得吗?
她反复的问自己,如果重来一次,是不是还会选择整顿慕家军,驻守边境、征战不断,她得不到答案。
越景玄脱掉外衫,躺到床上将她搂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