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人, 又不完全算同一人。
只是,玄华御天双分,如若全因当年她身殒之事而来,那便该是天道乐见之事。
天道既不容她,她便逆天而行。
苏长宁对玄华知之甚深,也知道这寥寥几句或许能启他疑窦,他却不会妄下决断。
所以……
“长宁,你要进紫霄秘府?”骤然听闻好友的要求,姜萍顿时丢了平日里端的道骨仙风的掌门架子, 瞪大眼睛问道, “据长老们说, 紫霄秘府界域不稳,几近崩毁,十分危险, 早些年就停了对弟子们的开放。你……还要进去?”
“无妨。”苏长宁笑笑道,“当年我曾在紫霄秘府中有所感悟, 近日心血来潮,似乎另有所感,才想故地重游一番。”
并不是有心相对姜萍隐瞒, 不过她与玄华之间数千年事实在难以说清,加上来历离奇,苏长宁索性便按下不表。
“好,我这便去取符箓来给你。”且不论苏长宁是她好友,单她如今元婴真君,太上长老的身份,就是姜萍拒绝不得的。
紫霄秘府本应由领受玄华法诀的真人以上紫霄修士打开,可自从当年苏长宁与君宛烟一事后,界域崩塌速度加快,玄华不得不闭关其中后,就不曾再传下法诀,算是彻底关闭了。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赐下了一枚符箓交给紫霄掌门保管,如有十分必要之时,可以开启紫霄秘府。
将姜萍取来布有阵法的小盒收入纳戒中,苏长宁见她神色不似平常,于是问道:“门中可是有事令你忧心?”
姜萍扁扁嘴,凭空掣出一枚通体金色文字环绕的玉简,递到了她面前。
分出一缕神识在玉简上略探,苏长宁顿时也不由蹙眉:“他们倒是好算计。”
原来玉简中一派冠冕堂皇之言,说的却是诸天界域间,由上玄天无极门做东,将召开一场钧天法会,恭请贵门宗主、真君参加云云。
完了还附上了一块玉环,其中存有划开界域的一段上古阵法,确保即使受邀的宗门中所派出的修士就算没有越界之力,也能够参加法会。
上玄天无极门,正是先前光临紫霄、带走君宛烟的那位普照天君宗门,当时虽说不上有什么龃龉,可后来自在堂压境,门中亦有向无极门发信求援,却未曾得到丝毫回应。
这厢自在堂事了,才又浑若无事发来法会玉简,实在令人齿冷。
“此事你不必担心。”心中念头稍动,苏长宁便搁下玉简,“等我此间事了,便去一趟无极门。”
“哎?长宁你……”姜萍拿玉简给苏长宁看,本只是打算和好友诉苦后婉拒罢了,没想到她竟一口应承了下来。
“无妨。”苏长宁摇头,“况且离开本界,我还有些私事。”
说是私事,不如说是印证。
她既如此说了,姜萍也不好再劝,就索性将玉简连同玉环都交给了苏长宁。
苏长宁进紫霄秘府,拿的是玄华留给门中的符箓,自然光明正大。
玄华身合天玑天道,同样也立即觉察到有人破界而入。
只不过一瞬时刻,他心中便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
拿着符箓进来的,是他紫霄门中弟子,且是修为不低的真君。
身周气机熟悉,原是当年在此地有过擦身之缘的本门弟子,不过短短数年就能修行至此,看来天资颖悟非凡。
玄华神识笼罩在整个紫霄秘府之上,此间一息一动,皆逃不开他的感察。再一个呼吸,他便觉察到了来人身上虽隐藏得极深,却令他绝对无法忽略的一丝气息。
渡生尺的气息,抑或如御天所言,渡生尺主人的气息。
苏长宁缓步行来,仿佛在自家洞府信步一般。
此时她无意在玄华面前隐瞒什么,加上紫霄秘府本来也就是她的天玑界,所以一步步走得自是坦然。
一步步,恍若踏过这三千余年的时光。
脚步最终停在常羲池边。
苏长宁并不说话,只是立在那里。
天玑界如今早已残破不堪,就算玄华身合天道,又倾一派之力修补界域,可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失去了界主的死界,除了空中崩毁漂浮的破碎混沌、禁制,再看不到一线生机。
苦苦拖延,枉费心力而已。
驻足片刻,才有熟悉的语声传来:“……你来了。”
声线一如往前,华贵动听,加上说者复杂的心绪,竟如咏叹。
“嗯。”苏长宁漫应着,眼神仍停留在如今已然干涸崩裂的常羲池上。
身后足音渐近。
苏长宁回转身去,铺展开的神识与他一触即分。
大境界上的距离,终还是难以抹杀,她虽能察知此刻玄华心绪波动,也有他未曾对她设防的原因。
知道了苏长宁身份的缘故,玄华身周视障皆以撤去。
眼前之人衣袍逶迤如云,容色之盛一如往昔,果然再如何落魄,也还是那个风仪天成,仙骨无双的玄华天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