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汉阳府还有十几里的官道上,坐落着一个大驿站,是供来往官员和信使歇脚的地方。
薛文复一行人赶了一整天的路,正好到了此处,于是队伍停了下来,决定在这驿站稍事休息。
“薛大人怎么不进去?”陈贺下了马车,见薛文复站在门口不进去,不由有些奇怪。
“陈大人先进去吧,人多了,我就觉得闷,等陈大人选好了房间我再进去不迟。”薛文复瞥他一眼,神色自然地讥讽了一句。
陈贺心中恼怒,疑虑却放下不少,当即一甩袖子,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薛文复目送着他走远,神色才渐渐严肃起来。他拿出先前派人来探路时,驿站差役交给他的令牌,低声道:“皇上已经下旨,要我们抓住罪臣陈贺,你们听着……”简单交代了几句,随行的大内侍卫便纷纷涌了进去,去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余下的三四个侍卫临行时得过敏元的吩咐,则守在薛文复身边护着他。
不多时,便有一人出来示意薛文复可以进去了。
薛文复笑了笑,带着人进了陈贺方才进的房间。
十几个大内侍卫将陈贺以及他的几个心腹团团围住,刚才还趾高气扬的佥都御史此刻已完全乱了心神。
他有些回不过神来,自己不过是让人去驿站的厨房加几个小菜,一晃神的功夫,就涌进来一大堆侍卫将自己和亲信围住,甚至连自己这边的侍卫都立时倒戈了。
陈贺是急糊涂了,他忘了,这些侍卫本就是皇上的亲信,只听圣上一人的诏令,这一路上,也不过是被分配到他身边保护他罢了。
薛文复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喏,陈大人这屋里果真是闷得厉害,这么小的屋子挤了这么多人啊!”
陈贺已经是急红了眼,下意识地喊道:“薛文复,你大胆!我是圣上派的钦差,你怎么敢滥用职权对我行这等无礼之事!”
薛文复给了他一个怜悯的眼神,摇了摇头:“陈大人您在说什么呢,好端端地,我抓你做什么?”
陈贺一愣,默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脸色一白,声音也开始打起颤来:“这到底是怎……怎么一回事?”
说话间,一个穿着七品官服的官员带着一队人马亦赶到了驿站。
薛文复冲着那官员点了点头,敛了笑容,沉声道:“罪臣陈贺,涉嫌贪腐修坝官银百万余两,罪证属实,今本官奉圣谕捉拿其归案,将其暂移交至成平县官府收押,待朝廷亲派官兵到来,再将陈贺解押回京。”
陈贺脑子里“嗡”地一声就炸开了。罪证确凿……是在京城的那笔银子出事了吗……
怎么会?永珍票号的掌柜明明答应了他会尽快接收那笔银子,黄征也再三给他担保过不会出事,头号大敌薛文复明明一直在他身边,是什么人?什么人存心要害他?
人群中,一个侍卫朝他看了一眼,旋即立刻低下了头。
薛文复与那成平县县令交代了几句,那县令也是个直爽人,径直让人将陈贺抓上了马车,驾车离开了。
临行前,陈贺十分不甘地怨毒地看了薛文复一眼,薛文复朝他温和地笑笑,并不放在心上。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向来坦坦荡荡,也不会惧怕这种小人的记恨。
更何况,这陈贺,显然已经是宋景然的一个弃子了。
他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神色沉静。他心里清楚,皇上派的这批护卫里,有不少宋景然的人,甚至这驿站里,说不得也有宋家的眼线。
但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坦坦荡荡地抓了陈贺,对方却没有一点动作,不外说明两件事:一,陈贺对于宋家的价值,已经不足以弥补这件事情造成的恶劣后果,二,贪腐这件事,大概和宋景然扯不上什么关系,最多,也就是那黄征沾上了一点腥。
所以,依照宋景然的手段,李允这一次,恐怕也就只能拉下来一个陈贺罢了。
不过,对他来说,多少也算一件好事了。
解了气,而且,接下来的路上,也不至于那么不顺心了。他想了想,吩咐人拿来了笔墨纸砚,开始动笔给京中两人去信。
……
“你要我去带你见三皇子?”意映瞪大了眼睛,看着又一次出现在她家后院的连靖谦。
连靖谦强作镇定地点了点头,直白道:“眼下,我家祖上一些故旧确实也不大方便接触。”
意映气结,这家伙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啊,别人不方便,她一个姑娘家带着一个男人去三皇子府就很方便吗?
不过,她倒也不是寻常的姑娘就是了,到底有郡主的封号,出入的约束也并不像寻常人家那样严格。
她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你去见三皇子做什么?要坦白身份了?”
连靖谦已压下了心底那份不自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找人引荐自己给三皇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意映。虽说也是有些没头脑,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是最可行的。而且,他对她的信任也是逐日增长着。
“嗯,”他点了点头,神色有些不淡定:“我昨夜已经在长信侯府寻到了记载当年宴会上发生的事情的文书了。”
意映讶然:“当真?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心里面对那桩旧事也实在是十分好奇,不明白,何以名门虎将在一场宴会上瞬间沦为叛国佞臣……
连靖谦干咳了一声:“这个……”
“不方便说吗?那便算了?”意映瞧出了他的不自在,也不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