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处置的人,也没有可以活下来的。”
他的面色仍旧如玉一般的苍白温凉,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连一丝温度都没有。
因内室烧着地龙,一丝嫣红悄悄爬上姜念念细白的脖颈,眼睫染上薄薄的雾气,愈发水润。她心中千念百转,仍然觉得此事有疑。微微抬起下颌,牙根轻咬:“可惜家父年事已高,实在没有大人出手相帮的价值。大人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言语还是一如既往的傲然。顾长卿失笑,摇了摇头。
“一则,国公爷征战半生,保境安民,而我却只能在他老年保他半生安宁。”
顾长卿将手炉放在自己怀里,目光徐徐转向窗外:“二则,娘娘不顾身份尊卑,多番救命之恩,这是我欠娘娘的。”
“果真是这样?”
顾长卿却只是悠悠然靠在椅子上,神情安然,不疾不徐道:“娘娘若是不信,再等等不就知道了。”
姜念念一时有些怔松,紧绷着的心绪这才终于缓缓安定下来。
“丞相大人,谢谢你。”少女唇角一弯,难得温言软语。一颦一簇间鲜活动人,似乎所有的光采都落到她的眉眼间。“我会记住大人的好的。”
炉子上的香茶都已沏好,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泡。顾长卿指尖碰了下茶盏的边缘,很快不着痕迹收回来。似笑非笑:“娘娘刚才说什么?”
“……谢谢。”姜念念眨了下眼,又飞快的重复了一次:“若下次有相同的情境,本宫也会保护大人的。”
顾长卿下意识捏紧茶盖的边缘,淡淡道:“臣记住了。”
不知是因为病色,或是天气太冷的缘故。他抿着唇,动作悠然,唇色却冷淡到极致:“娘娘要知道,若娘娘失信于臣。在这大邺朝内,没有臣找不到的人。”
与往日的漫不经心不同,顾长卿说这话的时候,一字一句仍旧是温润的,却让姜念念心里莫名一紧。仿佛她看到的不是眼前白衣胜雪的翩翩佳公子,而是那个病体单薄,也能伏尸百万的顾丞相。
姜念念手心微湿:“……”
好在这时天色已经渐晚了,贞宁也在外头催促,姜念念才抬起下颌,说:“本宫自然说话算话,请大人放心。今日本宫先回宫等消息了。”
顾长卿微笑着,没有再说什么。让府兵进来,送姜宸妃回宫。
待到姜宸妃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静谧的廊檐下,顾长卿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垂下眼眸,去端汤药。
直到他注意到一个东西。
赫然是一封名单。
这素色的绢笺上还有宫里头的印记,自然不是丞相府的东西,而是姜宸妃放在带来的。而上面所记录的,则是这些年里,曾经与丞相府推行的革新政策背道而驰的人!
丞相府的眼线遍布整个朝野,其中一些名字他早已烂熟于心,而还有一些陌生的,比如工部侍郎沈鞍、尚书令刘择,甚至是他曾经提拔过的下臣。
……他都没有想到姜宸妃会如此清楚。
——这个小姑娘,故意将如此机密的名单给他,可不是为了投桃报李,而是祸水东引。
她的目的,是让丞相府彻底与名单上的人对立,然后不着痕迹将昭阳殿与丞相府绑在一起。
她毕竟对他有恩。
顾长卿的十指悄悄收拢。
在姜念念眼里,他就真的像一个乱臣一般。她方才所说的,会保护一个臣子,又会有几分是真的呢?
顾长卿有些失笑,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着。片刻以后,最终将名单放在了燃烧的烛火上。清冷如玉的面容上唯独几缕病色,分不清任何的情绪。
徐子贸进来的时候,见着他家大人望着窗外的雪水出神,仿佛失了魂魄一般。下意识一个咯噔:“大人,可是刚才出了什么事么?”
顾长卿这才回过神来,摇摇头。他将汤药递到唇畔,才淡淡问:“已将安国公送回府了吗?”
徐子贸忙垂首答道:“是。”
原本大理寺的那些老狐狸,怎么都要看陛下的圣旨。直到把丞相的名号抬出来,那些没有眼力的才堪堪从了。谁又不知道,他们转个背就立即去告诉陛下了。
他替他家大人添了大氅,又忍不住问:“方才宸妃娘娘来找大人,究竟是为的什么事?”
“没什么。”顾长卿将一枚玉白棋子放在棋盘上,凝眸许久,才淡淡一笑:“只是觉得从前曲解姜宸妃了。”
徐子贸不解:“曲解什么?”
“自然小看她了。”顾长卿一笑。
这些年,多少人费尽心思想往丞相府送女人的,他虽然都弃如敝履。但在那些女人的眼里,他见过钦羡,也见过爱慕,甚至疯狂,却还没见过……像姜宸妃这样撩拨人心的算计。
而这个小姑娘,是没有心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