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看去,果然是李璟那孩子,正手脚咋呼地从门槛上翻过来,和这屋子的主人目光猝不及防地相撞,瞬间呆滞成了一座小石头人,傻里傻气地愣在了原地。
“怎么?”吴议托了托自己的下巴,难道是长出胡子来了?
李璟有些陌生地盯着他,眼神怯生生的,好半天,才糯糯地开口:“地公老爷……你怎么变了样子啊?”
“这个嘛……”吴议病情颇有起色,脸上皮肉稍微见长,渐渐显露出原本清秀端正的样子,“你爹没教过你,神仙都是会九九八十一变的?”
李璟飞也地跑到他身边,仰着脑袋,捧着张小脸认真地盯着吴议的脸:“我爹爹说神仙呢,都是不会老,不会死的,可是爹爹以往请的神仙,都长着老长老长的胡子,长好多好多的皱纹。”
一边说着,一边往自己脸上胡乱比划着,小爪子糊弄了半天,活似个舔爪子洗脸的小猫咪。
吴议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你爹的话你倒是记得清楚,那你怎么不听话又跑出来玩?”
“我才不是跑出来玩的……”李璟鼓着腮帮子含糊地反驳,“是爹爹让我来请你去我们家的。”
“骗人呢小家伙,你爹怎么会放心让你一个人过来?”
“真的!”李璟踮起脚尖,急得直扑腾,“爹爹说侬系奸人不露相,请你来我家次胡饼……呜呜。”
皮薄肉嫩的小脸给吴议挼在手里揉扁搓圆,手感软糯,质地滑嫩,正经像以前他每天早上都要来一屉的灌汤小笼包。
再捏一下,戳两记,放在掌心呼撸够了,才心满意足地拍拍手。
“说不说实话?”
露了馅的小包子鼻子一抽,作势就要哭给他看,酝酿好的哭腔还没嚎出声来,便被吴议拎起了嘴角——那双微带笑意的眼睛静静地睨着他,平和的眼神里带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威胁。
这种感觉,李璟很熟悉。
每次生病发热的时候,那些大夫哄他喝那些又苦又涩的药汤的时候,就是用这种看似温和无害的眼神注视着他的。
本来气势汹汹的哭嚎一下子就弱了下来,化作春风细雨的一抽噎:“我娘已经大好了。”
看来李素节也不算太迂腐,吴议倒对这位听言纳谏的李老爷多了几分估量。
“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吃胡饼。”李璟眼里泪光一闪,这回是货真价实的委屈了,“我爹爹教过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所以我藏了几个胡饼留给你,你跟我去拿吧。”
明明也算个公子少爷,开口闭口就是胡饼胡饼,吴议不禁对李府的经济实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李璟鼻子抽抽噎噎,一副要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吴议只好俯下腰,摸出一方干净的白巾在他湿漉漉的鼻头上擦擦:“擤鼻涕。”
小包子鼓着脸颊用力擤了擤,眼泪鼻涕一块挤出来,小脸振得通红,总算露出点孩气。
吴议细致地替李璟揩干净脸,将白巾挂在李璟窄窄一条腰带上,顺手把掌上那点水迹擦干净了。
“那你爹爹有没有教过你一个词,叫做食言而肥?”
李璟仰头望着他,诚实地摇摇头。
“这个词的意思呢,就是说要是不信守承诺,就会变得很胖很胖,我既然已经吃了你的胡饼,答应了你的要求,救你的母亲就是我应该做的。”
他微微一笑,继续跟小朋友胡扯东西:“你看我这么瘦,就是因为从不食言,所以你也不必感激我。”
李璟半信半疑地揉揉红了尖的鼻,把吴议的话用心琢磨了一套,好像说得也很有道理。
正在一大一小两个人在门口对视的时候,后门突然吱呀一响,一记脚步碾过落木,惊得李璟兔子似的窜到吴议背后。
来人正是李素节。
他目光往里浅浅一探,就瞧见自家儿子整个藏在吴议的后面,光探出一张雪白的小脸,濡湿的眼睛浸着水光,显然是怕极了。
他方意识到自己脸色也不大好,抬手摁了摁额心,试图把严肃的表情抚平开去:“璟儿,你出来,我不用戒尺打你手心。”
这种古往今来就没实践过的空口白条显然没有半点可信度,李璟揪紧了吴议的衣角,态度坚决地摇摇头。
看着这对父子大眼瞪小眼的样子,吴议默不作声地叹一口气,反手一绕,揪着后领轻而易举把小东西丢猫似的掷出去。
李璟半摔在父亲的鞋面上,被拦腰抱回臂膀上,李素节看在吴议的面子上,倒也没立即发作,只轻轻敲了敲儿子的脑门算给个教训。
“小儿年幼无知,给仙人添麻烦了。”
“我没有!”李璟扭糖似的在父亲怀里呆不住,挣着脖子往外爬,“我是来请仙人吃胡饼的,不是爹爹教我的要知恩图报吗?”
童言无心,落在耳里却像是他老爹自己言出不行的意思了。
李素节神色一僵,讪讪扯了扯嘴皮,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实在不是他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