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在他对面的交椅坐下, 将茶几上另一只茶盏托在手里,满足地叹了口气。
“真好。他们都成家了......霆儿看起来很快乐。哎, 我们都老啦。”
小两口已离开, 厅里八仙桌都收了起来。平常看觉得洁净整齐,现在却显得冷清。
她看着靠近自己的那盏茶, 了悟地笑,“怪不得你不让下人撤掉。这是咱们皇后敬的茶呢。”
楚振还是不说话。待喝完一杯,伸手去够茶壶。
“我来。”卫萦拎起茶壶给他续上。
见他脸色寡淡, 她想了想, 微微皱眉:“你怎么了?我觉得......你似乎不喜欢凝湘。”
“也没有不喜欢。”楚振终于发话, 却只说了这几个字。
“也?”卫萦摇摇头, 端起自己那杯来品, “我可是很喜欢凝湘的。懂事,机灵, 厚道, 还孝顺。我不能下床那会儿,她哪次来不是忙前忙后的, 半点儿千金小姐的架子都没有,服侍我比丫头们还细心。人家可是穆二老太爷的心头肉,从小娇养到现在……真真难得。”
“这些我也看见了。我当然没有讨厌她。”
楚振摩挲着茶盏上烧制的寿星献桃图案。
“只是有些伤感......日子过得真快。二十多年前,霆儿呱呱坠地,君薏孱弱成那样,拼尽全身力气,熬了一天一夜才把他生下来。那么瘦小,堪堪五斤。他裹在襁褓里闭着眼睛哭,当时我们兄弟几个也跟着掉泪,哭一会,笑一会。他的父皇早没了,母妃又......”
提起惨死的季潇纶和早逝的君薏,卫萦忍不住鼻酸,掏出帕子拭泪。
“那时我真是椎心泣血。孩子轻得像羽毛,哪里都软,小脑袋都抬不起来。”
这条脆弱的小生命,寄托着多少殷切而沉重的期望。
安佑帝登基之初,有来自江州的东魏举子当面斥责他谋害晏宗,被残酷地判了腰斩,并诛十族。漆黑浓重的寒夜,要靠这样一双稚嫩的小手举起神斧,奋力劈开,迎入曙光。
多年来,楚振与楚尉霆之间,既是君臣又是父子,后者的分量却更大些。楚尉霆一点一点地成长,受过哪些挫折、吃过什么样的苦,他全看在眼里。
“弹指一瞬间,孩子成功了,又有了情深意切的爱人,何其圆满。我替他高兴,可这伤感是抹不掉的。”
卫萦看了他半天,点头道,“好啦好啦。老哥哥,你就别大发感慨了,知道你有慈父一样的心。可就算是亲生儿子,也总要娶妻生子啊。好日子才刚开始,后面的欢乐还多着。我就盼着抱小太子了,噢,小公主也行,什么都好。”
她喝了口茶,笑道,“冷了也这么好喝。凝湘有心啊,这一定是霆儿教她冲泡,她拼命练会的。她还选了你最喜欢的茶叶。喂,你不许对她凶,我老太婆可不答应。”
“……我哪里对她凶了。”
“没有就好。我看凝湘也是真真切切地把你当公公来敬的。还有,你没注意我可是注意到了,凝湘在卖力地讨好你呢,那孩子看你的眼神都和看别人不同。”
楚振沉默,卫萦也不再说了。她的意思他一定懂。穆凝湘是替她的外祖父感到内疚哪,这个傻丫头。
楚振淡淡地笑了笑,“冤有头债有主,我怎会怪罪她一个小姑娘。不过......”
“不过什么?”卫萦叉起腰,“我就知道你对她有不好的看法。快说!”
“不是不好的看法,只是替皇上考虑而已。”楚振改了对义子的称呼,“其实我始终不认为穆家女儿是合适的皇后人选。这点我早就跟他提过。”
那时还在梅州,他和楚尉霆刚收到那份泛黄的庚帖,都觉得很意外。
楚尉霆反复看着庚帖上的字迹,半晌笑道,“字如其人,一看就是位刚正不阿的御史,安佑帝选他进都察院倒合适。我真好奇,穆御史的女儿生得什么样子。”
楚振就皱着眉毛提醒他:“穆长老太爷对安佑帝的从龙之功太大,你还是别对穆皓嵘的女儿抱太高的妄想。”
没出息的小子见了她就被迷住了。这么多年来主动示爱的美丽少女何其多,楚尉霆竟一个也没看上。
其实相处下来他也对穆凝湘挺有好感,但想到她的祖父和堂祖父都曾为安佑帝卖命,而安佑帝凭着牛气冲天的抗敌功劳,逼迫季潇纶退位……往深了想,两位老太爷等同于帮凶。所以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啐。我说老哥哥,你怎能这样死脑筋。”
卫萦不高兴地道,“穆家两位老将军都曾御敌平乱,那是为了天下百姓,保护我们的家园。季昊铭那个阴险的昏君,手下奸臣无数,还真没有姓穆的,怎能同日而语?别忘了穆尚书是怎么死的。”
楚振笑道:“阿萦,你不是一度切齿痛恨季昊铭及其羽翼么。”
“穆家官员只是做分内事,又不曾为虎作伥。再说,你看看穆二老太爷父子。老侯爷赤诚睿智,威望那么高,无人不说他好的。哦,姓汪的姓庄的那些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