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校长。等到熊司令被放出来,我就再也不来打扰你了。”最后一个字的尾音一落,泪水也顺势而下。
丁默邨怔然,他捏住苹如的下巴, 微微抬起:“你哭什么?”
苹如躲避他的目光,声音娇颤颤的:“有点害怕,还有点难过,就哭了吧。”
怕,自然是怕他。
那么难过呢?
“你难过什么?”
“你讨厌我。”
一滴泪顺着苹如的脸滑入丁默邨的掌心,湿湿热热的,惹得他心头痒痒的。
丁默邨忽然俯下脸来,苹如急问:“你做什么?”
咫尺之遥,他停下了,声音小到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见:“吻你。”
苹如伸指搭在他的薄唇上,委屈而又懂事:“我怕烟味,闻到它我会吐,我怕弄脏你的衣服。”
晶莹的泪挂在苹如的眼角,要掉不掉,丁默邨抬指将它轻轻拭去,而后一伸手将苹如横抱起来。
苹如心里发慌,轻扯他的衣服防止掉下去:“你这是做什么?”
“补偿你。”丁默邨一移身,将苹如轻放到椅子上,自己也在一旁坐下了。
既然明面儿上已经和好如初了,苹如就像前些日子一样,帮丁默邨整理文件,偶尔给他翻译梅机关下达的文件。
那天给丁默邨送民光中学学生档案的男特务又来了,他见苹如在,附在丁默邨耳边道:“丁主任,我们已经按您的意思派人去游说郑钺了,可他坚决不出任,甚至还加大了对我们七十六号特务的逮捕力度。前几天,他手下一个叫郁华的庭长,奉他的命令罗织罪名又逮捕了十几个我们的人。”
“看来对重庆政府很忠心嘛。”丁默邨轻蔑冷笑,目光阴鸷起来:“送他手下那个叫郁华的庭长,上西天。”
男特务领命出去了。
苹如摇摇丁默邨的手,撒娇道:“默邨,你们在说什么啊?为什么不让我听到啊?”
丁默邨反手按住苹如的手,使劲握着,笑得阴寒:“我怕吓到你。”
“你弄疼我了。”苹如抽回手,颤抖地看着丁默邨,泪珠接连落下。
丁默邨看着苹如,没有安慰的话,只黯然说了一句:“我送你回家。”
他送苹如了回家,就开车走了。
一夜没怎么睡的苹如,刚下楼就听到门口好一阵吵闹声。
“我们家不看什么中华日报,烦请你下一次别再往我们家邮箱里塞。”
是周嫂的声音。
苹如和郑钺一起去门口看发生什么事,只见汪伪七十六号特务一脚踢在周嫂的肚子上,口里不住叫骂:“给脸不要脸的货色,很快你们就会倒霉!”
这个汪伪七十六号特务已经好几次往郑家邮箱里塞七十六号发行的中华日报了,今天又对一个中年妇女大打出手,实在忍无可忍,郑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脚将特务踹下楼梯。
那个特务哀嚎着,时不时刻毒叫骂,他看见苹如出来了,眼神猥琐起来:“呦,原来是丁主任新交的小情人家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
“满嘴胡言,给我离开万宜坊!”郑钺威严呵斥。
邻居们听到了吵闹声,都出来了,眼见那个特务气焰嚣张,齐齐一拥而上,拳打脚踢将他轰出弄口。
回到家里,郑钺把苹如叫到书房里。
苹如知道为什么。
那个特务一句话就道出了现在她与丁默邨的关系。
郑钺兀自一口一口地喝茶,半晌,他凝眉:“苹如,告诉我,你到底在做什么?”
苹如含泪微笑道:“父亲,我和你做的事情是一样的。”
和他做的事情是一样的。
郑钺知道问不出什么,但他相信苹如。
“只是,你知不知道,汉勋又来了信给你。”
苹如黯然沉默。
吃过饭后,苹如照常去七十六号。
还是那个送档案的男特务职员,他一来,苹如总觉着没好事。
这一次,他没有避讳苹如,当着苹如的面向丁默邨禀告:“郁华一出善钟路住所,就被我们的人击中,当场死亡。”
“做的很好。”丁默邨面无表情地夸赞。
苹如怔然良久。
是父亲手下的庭长郁华吗?
丁默邨目光扫过苹如,他捏起苹如的下巴,冷声道:“回去告诉你父亲,这是杀鸡给猴看。你父亲作为中国在租界的唯一一位首席检察官,亟宜参加和平运动,如果不识时务,七十六号早晚要取他的性命。”
苹如泪眼望着丁默邨:“为什么要我去说这样的话?”
泪水一滴滴落在丁默邨的手心,他稍微松了松手:“因为你爸爸似乎不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过那是你爸爸不了解的缘故。通过这句话,你爸爸就会明白。对我们两个的关系发展,也会有好处。”
“好。”苹如起身,一步步走出七十六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