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挽香见她目光只落在自己的脸蛋上,不由得俏脸微红:“我说的是梅花。”
苏哲低头避过一枝旁逸横梅,笑得更畅快了些:“我说的也是梅花呀。”
薛挽香咬咬唇,嗔她一眼,只见苏哲站在蓝天白云下,梅林蔚然已成海,白色的雪,褐色的枝,红色的梅,人如朗玉,江山如画。
苏哲看到了薛挽香眼里的惊艳,她擎着一朵红梅,放到她手心,柔声问:“喜欢么?”
薛挽香点点头:“喜欢。”
苏哲的眸中带了促狭,弯腰凑到她耳旁,低声道:“我说的,是我呀。”
她的呼吸带着和暖的气息,扑在她泛红的耳尖上,薛挽香一怔,抬眸看到苏哲眼里的笑,她的脸蛋一点儿一点儿红了起来。苏哲哈哈大笑,推着她转了个弯,往梅林深处去了。
慢慢悠悠晃荡了半个多时辰,苏哲在一片略微宽敞的空地上固定了轮椅,取出预先备好的油布和素饼,又倒了一盏热茶,转眼瞧见薛挽香已从轮椅上站起来,她忙放下茶盏跑去扶她。薛挽香见她一脸紧张,茶盏几乎是脱手扔出去的,好笑之余又有些感动。
在床榻上躺了两三天,平日里下榻不过一会儿就被苏哲又塞回被子里,今儿个难得出来透透气,薛挽香扶着腰叹气:“躺得腰都酸了。”
苏哲像搀着太后似的搀着她:“待会回去我给你揉揉。”一面说一面眼睛还盯着她脚下的方寸之地,就怕有小石子把她颠着了。
走了十余步,遇到个担着花锄的青年和尚,见到她们俩,和尚先放下花锄合十做礼,苏哲扶着薛挽香一齐朝他微微颔首,算是回礼致意。
青年和尚将花锄担回肩头,见苏哲扶着薛挽香,薛挽香扶着腰……他又向她们单手做了一礼,温和道:“贫僧有礼了,小僧有位师叔略通岐黄,看这位女居士面有倦容,或可为女居士脉诊。”想了想,补充道:“嗯……也有药膳,可备安胎之用。”
薛挽香面上“轰”的一下飞红,苏哲一愣之下只想笑,她扶稳了薛挽香,忍着笑道:“您的这位师叔当是来给我娘子看诊过了的。只是我娘子……”
她原想说她娘子尚未怀胎,犹豫措辞语音微顿间,青年和尚已了然点头:“女居士尚未显怀。是贫僧唐突了。”
薛挽香:……
年轻和尚担着花锄走远了。
苏哲看着薛挽香平坦的小腹,眼珠子转了转:“上回林艾琪说你要喝安胎药,这回大和尚也说你要喝安胎药,挽香啊……”
薛挽香冷眼晲她,语气凉飕飕的:“你想说什么?”
苏哲闭嘴。
薛挽香瞪她一眼:“快说!”
苏哲道:“说了你又想打我。”
“你不说现在就打你!”
“我想说……”苏哲扶她站定在一株欺霜傲雪的冷梅前,弯着眼睛笑吟吟:“我想说,咱们这孩子太淘气了,尽会欺负娘亲,等你生下来,看我不揍到他哭唧唧。”
“你……!!”薛挽香又羞又恼,忽而揪住她耳朵作势一拧:“我现在就让你哭唧唧!”
苏哲装模作样的哭:“呜呜呜,你过河拆桥!刚怀了孩子就欺负孩子他爹!!”
薛挽香本是随手一捏,听她这般说话,一壁羞容过耳一壁手上下了狠劲。“啊啊啊啊啊!”静谧的梅林瞬间被苏哲的惨叫惊起一众飞鸟。
俩人打打闹闹不觉时光易过,薛挽香用了些素饼果子,挨坐在轮椅上,单手支腮,看着艳丽红梅下长身玉立的苏哲。
她忽而发现,苏哲身旁的那一株梅花树,正是前几日让她怔然相望,现出满眼痴迷的那一株。
正是午斋后时,寺宇中传来撞钟声声。苏哲站在梅树下,微仰着头,看着满树云蒸霞蔚。“听闻草木皆有心,这花树在寺宇生根,每日聆听佛音,不知会否有朝一日,也修得正果。”
薛挽香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她望着她,故作轻松的俏皮:“若是花树成精,你猜猜这株梅树修成的是男子还是女子?”
“男子还是女子,又有什么所谓呢?”苏哲拂开一干细枝,含笑回望。薛挽香心头刹时纷乱,唯恐她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苏哲却又一笑,眼里也带了调皮:“只要好看,我都喜欢。”
冬风细细,在山头林木间缭绕,苏哲说了这句话,不过是玩笑,薛挽香却想到了旁的事情。她咬咬唇,心一横,垂眸问道:“那日在邺陵城城郊,你我初相识,你看到我……看到我,可觉得好看?”
苏哲点头道:“极好看。”
薛挽香心神越乱,明知不应该泥足深陷,可仍是忍不住求一个答案:“若是我长相平凡,毫无起眼之处,你可还会……”
她将语音顿住了。苏哲走到身边,半跪下来,柔声道:“还会什么?”
薛挽香抬起眼眸,望进她眼里,眸中有潋滟的水光。
苏哲觉得一颗心忽然变得很软很软,她握着她微凉的手,也望着她眼睛,微微笑着,一句一句说得肯定清晰:“哪里有什么若是呢。你一直是你。万千人海中你我相遇,注定了让我喜欢上你。薛挽香,我一直一直,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