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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冥王厄多斯从百年沉睡中醒过来时,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向来记性极好的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起身洗漱过后,厄多斯立刻招群臣过来,细细询问自己沉睡百年来冥界是否有任何异状,以便确认是否真有要事遗漏。
在冥界之中,接引死者的有死神、判断人死后赏罚的有审判之神,所有事务均有不同神祇各司其职,身为主神的厄多斯镇守的是整个冥界,禁绝任何幽怪离开此处,到人世作乱、或是不属于死界者任意踏入冥界大门。
可是冥界环境险恶、地处偏僻,要来去又谈何容易。加上厄多斯统御冥界多年、处事井井有条、威严甚深,在他的安排之下,即便沉睡百年之久,冥界的事务依旧在轨道之上,并无太大出格之处。
遣散群臣之后,厄多斯独自坐在宝座上沉思,不懂内心那份地狱火似的焦灼究竟从何而来。做为世间留存下来神格最高的主神之一,他参与过无数几乎能毁天灭地的战争,也曾遭遇多次生死劫难,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惶惶不安。
大殿两侧柱上的火把熊熊燃烧,在跳动的火光中,他那比神殿凋塑更俊美的五官轮廓阴影分明,苍白的肌肤并未因火光染上几许温度,紧抿的薄唇也流泄出属于冥界的冰冷。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大殿火炬于无风状况下熄灭的同时,厄多斯的身影也消失在黑暗之中。
冥王决定要亲自巡视领地,以免有人用言语蒙蔽刚从沉睡中清醒的他。四驾的黑马嘶鸣着,在不曾有阳光透入的天际奔驰,座驾速度极快,没花几天工夫,厄多斯便巡视完大半冥土。正如下属所回报,冥界一切如常,并没有出现什么值得担忧的状况。
找不出问题所在,厄多斯只能将心中莫名的情绪压下,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份躁动却有增无减,使得本来冷漠自持的他变得有些暴躁起来。
即便如此,没有人发现冥王有任何异状,毕竟厄多斯向来不太爱出风头,若无要事也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身为一个性格孤僻、万年来都未曾找过配偶的主神,某方面来说,很有些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这天,当厄多斯绷着俊脸,坐在冥界哭河前拨弄四弦琴调适心情时,他的近侍修普诺走了过来,在他身后毕恭毕敬的说道:“吾主,有人闯入冥界大门。”
厄多斯懒洋洋的拨了几下弦问道:“可尔柏洛没能将人挡下,又是哪位英雄上门?”
可尔柏洛是守着冥界大门的三头犬,凶猛异常,轻松咬死几百个人不在话下,但若面对人神溷血、背负天命的英雄,往往只有夹着尾巴逃走的份,故厄多斯才有这样一问。
修普诺脸色有些微妙,口气讪讪:“并非是英雄……而是一名从人间而来的少女神。”
“人间来的少女神?”
厄多斯终于转过身来,正眼看向修普诺,即便如此,他依然神色澹澹,并没有提起太大的兴致。少女神或少年神虽然拥有纯正的神系血脉,但年龄尚轻、神格未全、普遍神力低微,能力也完全比不上受人崇敬的半神英雄,简单来说,根本不是冥王需要亲自出面处理的角色。
只是这么多年来,闯入冥界大门的人或神数量虽不少,却可从来没有过一位少女孤身前来,即便她有神之血脉,从人间来到冥界也不是容易的事。
“是的,她说她名为珂芮,来冥界是希望能找到一个人。”
“找人?”厄多斯微微勾起唇角,眼底却毫无笑意:“只是想找人,没打算将对方带回人间?”
“这……”
厄多斯打量了一下修普诺的神色,慢条斯理的问道:“她打赢了可尔柏洛?”
修普诺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她以琴声安抚住可尔柏洛,并没有受到攻击。守卫发现时,她正在门旁等候,并未反抗或试图逃走,只是说明来意,希望能得到通融。”
“倒是有些能耐。”厄多斯低下头来,轻抚琴弦澹澹说道:“只是个少女神,却能做到这种地步,让她找个人也无妨,只要没有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妄想将死者带离冥界的话,就随着她去。”
“是的。”
打发走修普诺之后,厄多斯继续拨弄着他不成调的曲子,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直到这天,他只身来到忘却之河畔巡视,却意外看到那名为珂芮的少女。
在许多幽魂哀叹悲泣、迷惘徘徊的河畔,倚在深黑巨岩旁休息的金发少女格外安详,让人一眼望去便能轻易发现她并不属于这里。
即便少女闭着双眼,依旧掩盖不了她脱俗的美貌,虽然尚不足以与最美艳的几位女神争锋,但也能想像等她真正成为“女神”时,必然是位一颦一笑都有无数诗人歌咏的角色。
前提是,她能成长到取得完整神格、成为真正的女神。
厄多斯的黑袍如夜枭之翼搧动,无声无息降临在珂芮所在之处。纯血的神祇繁衍不易,在人类兴起、数量繁盛后,越来越多神祇与人类结合,生下半人半神的溷血在世间生活。神与神之间的子嗣很少,加上这个年代的环境安稳,像是珂芮这样的神子,必定是在万般呵护下长大。
无论是神或是人,宠爱自己得来不易的孩子,似乎都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备受呵护的孩子难以成才,这也是人与神间共通的道理。
正如同人类的英雄并非一生下来就是英雄,所有的神祇也并非生来就是神,没经历过苦